还有周子留,还有公子,还有八溟自己,连里面一口汤水都来不及喝的七羽也一同吃错药了。
明明每一个都从来不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因为一个不打眼的小丫头,突然之间拧成了一股向心的绳索,每一分努力都只是希望那孩子能活下来。
想他们在血雨江湖里厮杀着长大,什么牛鬼蛇神没有遇到过?又何必忧惧生死无常?手底下过过的人命没有上百也有八十,倒不是说真会滥杀无辜,却也从不会心慈手软。我让人一寸,人需敬我一丈,江湖是讲规矩的地方,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可这一天两夜里,他们竟都成了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人了。
一群大老爷们,守着一个小不点点的女娃娃,八溟总觉得就跟一群爹在盼着小女儿赶紧脱离险境,能顺风顺水健健全全长大似的。
这种感觉,让他轰然炸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屋内点了熏香。
是云萝国的贡品之一“芙蓉娇”。
年前黄栖堂接了斩离令,事后得了雇主的礼物中,就有这么一朵“芙蓉娇”,沈弄这趟见着容尘,便特意敬献上来。
“芙蓉娇”点起后,先会飘出一段幽谧的气味,而后慢慢散去,成了萦绕不去的雅味,直到装满整个房间。点亮程度不同,效果也是不同,可安神养心,也可提气醒脑,是云萝国最是昂贵的物什。
因其香气不易察觉,来去之间,总会在发梢衣领间沾上少许芙蓉花香,被云萝宫廷女子拿来争宠夺名,渐渐落了俗气,失了尊贵。
七羽正在收拾药箱,瓶瓶罐罐堆了一桌,一边收拾一边感慨:“公子,这孩子也是命好,遇见了您,要是被周子留带到城里再转两圈,这会儿已经在阎王殿喝茶了。”
损了他多少好药不说,还整整耗了一根雪灵芝,一根雪灵芝啊!
七羽苦着脸,话里话外都是惋惜不舍。
“七羽,欠人钱财尚且十倍百倍归还,欠了人情又怎能吝啬?”容尘垂眸低笑,不答反问。他顺势揭开香炉,拿起一旁的细长银勺勾去了上头盈盈一点火光,那一段直上的烟火便如同在空中被生生掐断,空留指尖一抹残香。
“人情?!”七羽手里一抖,一罐药粉洒落在桌上,他也顾不得收拾,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地看向容尘,“公、公子?您您您……您欠这小丫头人情债?!”
人情债……
一个风姿绰约的翩翩贵公子,一个柔弱无依的娇娇小姑娘……
这人情债换句话说不就是……不就是情债吗?!
“这这这……”七羽自诩冷静沉着,这一下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不得不说,公子和这位小姑娘岁数是差了些,毕竟她看着也根本才十一二岁,恐怕连癸水都不曾来,但如果公子真的属意,养个三年五载的,正好是可以谈婚论嫁了,省了多少媒人功夫!
以为救了个烫手山芋,原来是救了公子的心上人!七羽面色由惊到喜,由喜到狂喜,提起药箱就往外奔:“六爻!八溟!九苏!十里!快出来商议大事!”
容尘还保持着侧坐的姿势,手指甚至还没有从香炉上收回,就听外头一阵大吼大叫,先是怔住,而后摇头失笑。
谁也无法理解他对阿虞究竟是什么感情,但眼下绝非是男女之情。
他只是深知自己既已无从走上正途,便不想让阿虞光明的生命里蒙上一丝暗沉。
救下她,送走她,让她在世间某个安全的地方快活无忧地过上一生,倘若他在这条汲汲营营的路上有些支撑不住了,便悄悄去看她一眼,终能揽获些许力量。
可在外人看来,他像一个卑鄙的商人,以救命之情束住人家小姑娘,日后便养成睡在身侧的枕边人。
容尘对此不解释,也不辩驳,尽随他们闹腾去,狭长冷峻的眸子只静静看向床榻。
一切等阿虞醒来再做分派谋划吧。
只是他从没想到,自己今后真的会一次又一次地在阿虞身上栽跟头。
直到多年过去了,她当真要决然离开了,他竟慌得忘了分寸,甚至已经想不起自己曾有过这般干脆利落的想法了。
彼时,他一心希望她留下,还对着她耍起了幼稚的心眼,一句“卿卿当许心,脉脉不相离”,反被她拿来笑话了半生。
无妨,只要卿别离,他丢些脸面也甘之如饴。
阿虞觉得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从脖颈往下,一直到脚趾,被硬生生拆分成两半。左边是熊熊烈焰,右边是澹澹冰川,她咬着牙关,强行忍受着冰火两重的厮杀。
阿虞不愿意哭。
因为阿娘不喜欢她哭。
阿娘说,哭是天底下最没用的行为,它是无能,是软弱,是敌我争斗时,最无济于事的累赘。
其实阿虞懂阿娘的用心,因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春日花开,冬日落雪,外间总有欣喜笑语传来,她却只能坐在阁楼上,誊写那一卷又一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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