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动静越来越大,间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阿虞贴着船壁细听,指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有若隐若现的一缕光亮,依稀映出她小巧的下巴。
快了。
阿虞提了口气,竭力忽略体内不断膨胀涌动的热流,她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这群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姑娘:“我会救你们出去,如果你们信我,接下来就跟着我走。”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一致地将目光投向洛明珠。
洛明珠凝神想了会儿,反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没有别的选择。”阿虞笃定地说。
的确,她们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洛明珠憋了会儿,伸手推了她一把:“现在外面那些制造混乱的,都是你的同伴吗?”
“是,他们负责引开守卫,我会带你们从安全的路段离开……”阿虞还没说完,就见洛明珠瞪着漂亮的眼睛,一脸欲言又止。
之前还当这丫头在说笑,毕竟中了情毒的哪能这么镇定?等真的碰到她炙烫火热的肌肤,洛明珠才明白阿虞没有说谎,不由同情地望着她:“你还好吧?”
阿虞咬住舌尖,半晌才勉强笑了笑:“没事,会过去的。”
如果她没算错,毒是下在她屋内的“芙蓉娇”里的,那熏香味道原是阿虞喜欢的,只是得知白巧柔也在用,她就有些不大喜欢了,这几日便也不常点,是以那情毒散发得也不多,她想,只要再撑个把时辰,总会过去的。
“你……”洛明珠一向最巧舌善辩,难得也有词穷的时候。
她本是上京城里最娇贵的千金小姐,娘亲性子清冷,不爱说话,她便只能经常自己同花花草草说话,久而久之,倒是把嘴皮子练麻利了。
洛明珠不曾见过亲生爹爹,可从家里的吃穿用度来看,爹爹一直都在给她们送花不完的钱,又派了很多人守着她和娘亲,像养了两只金丝雀,外人都觉得羡慕,可洛明珠不知怎地,反而越养越野了。
她过腻了被人跟前跟后的拘谨日子,自幼向往侠气潇洒的江湖生活,这次趁着娘亲外出,她就悄悄从家里偷溜出来,原以为会迎来一场精彩的快意人生,谁知没过几天就中了招。
她当时就是被人下了药才稀里糊涂绑上了船,自然知晓身体虚乏无力的痛苦,更何况这孩子还不光是无力,中了那等下作的毒,该有多难受啊。
洛明珠心肠软了下来,撩起袖子,将光滑干净的胳膊递到阿虞嘴边:“小耗子,你要是忍不住就咬着我吧。”
阿虞呆了一瞬,心口回暖。
她低下头来,将图纸上的几个进出口指给洛明珠看:“这些就是等会要走的地方。”
看来真是有备而来了,洛明珠敛了心神,急忙仔细看了三四回,而后将图纸往后递去。
等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她郑重其事地将众人聚到一处:“姐妹们,事到如今,不拼也得拼了,是生是死,总要搏过一回才知道,咱们不曾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老天爷不会舍得让我们白白送命的,今晚,大家鼓着一口气,一起冲出去,好不好?”
“好!”压低了的应和声难掩激动。
图纸转了一圈,重新回到阿虞的手上,她摩挲着上头的余温:“你们都记住了吗?”
洛明珠左近确认了一遍,代替所有人点了点头:“都记下了。”
“好,先缓缓神,等会拼的就是体力。”阿虞往后靠去,这一番强撑,让掌心沁出了薄汗,汗液浸润着伤口,细密的痛感将她刺激得越发清醒。
趁着喘息的功夫,阿虞将手里的夜明珠微微举起,从那些屏息静气的姑娘们的面上一一照过去,直到停在一张双眼无神的脸上。
她故意晃动了两下手指,因为光亮的刺激,有人立即稍稍别过头,唯有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毫无反应。
阿虞心头大震,飞快垂下手,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两声,什么也没再说。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兆廷竟然这么狠毒,好歹是同床共枕过的人,不仅在最后关头要将她送上死路,却是连一丝半点的尊严都没有给她留下。
许幽梦……瞎了。
这意味着,就算救下她,她也无法指认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乃至上了贼船,究竟是出自谁手。
洛明珠注意到阿虞在看许幽梦,便特意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这个女人一上船就看不着东西了,不光看不见,听也是听不见的。”
阿虞本就漆黑的眸子重重一沉。
洛明珠以为她怕麻烦,又说:“我会拉着她的,你只管在前面带路。”
“嗯。”阿虞应了声,默然扭过头,心中有一种比那股燥热还要滚烫的东西在蓬勃而出。
“咚——”船壁被撞出巨响,将逼仄的空间撞出惊惧动荡。
这群无辜的女子浑身颤抖,下意识相互抱紧取暖,可谁也没有发出叫声,因为洛明珠相信阿虞,她们也愿意相信阿虞,在开始出逃行动之前,谁也不愿拖大家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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