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本是山城,因地制宜曾作战时要地,天下安定后,为稳人心,也为给流离失所的百姓谋一个容身之处,先祖帝便遣能工巧匠耗费多年开山平地,沿着鹭江辟出这么一个小而大富的州城。
阿虞脚下的这座山,正是当年工匠们用古法炸开的一截断崖,绵延山道本就崎岖难行,草木盛密的两侧更要提防下方是否是实地,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一脚踏空,坠个粉身碎骨。
阴沉沉的天幕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要砸下来,气氛越发凝滞的当下,虎子有理有据的质问让众人脸上的怀疑更深了几分,不等吩咐就围困而来,迫得阿虞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沙沙——”身后松动的石子滑出草叶的遮掩,顺着崖壁落下,连回声都不曾发出。
阿虞心念急转,并未因被拆穿而急于辩解,持着平静面色,以一种居高位者的睥睨眸光,审视着虎子眉间那一抹自以为敛得很好的得色:“怎么?你在质疑我?虎子,谁给你的胆子质疑红云寨的大当家?还是底下位子太硬,嫌磕着了,就想试试大当家的这一把?”
这个虎子,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嘴上抹着蜜,什么好听话都信手拈来,最会见风使舵,拍马逢迎,又总爱站在不远不近处,暗听她和狄峰谈话。
要说他真有叛离之心,倒也没那般本事,只能说,此人对自己现今在红云寨里的地位并不满足,野心不止于此。
如今阿虞的身份即将暴露,处境岌岌可危,干脆将虎子也一并拉下水,三两句一挑拨,立刻有人横眼盯着虎子:“虎子,你才进寨一年就坐上第四把交椅,就这还不知足,是还想登天啊?”
虎子冷不丁被戳穿了心事,当下臊红了脸,朝那人啐了一句:“别胡说!”
一扭头就见阿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他看得心慌神乱。
“红儿姐,您可别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在说您,为什么要扯到我头上来?”虎子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喝了一声,持刀逼近,“红儿姐,我们也不是不相信您,可左右一想,您的出现的确太过蹊跷。”
这会儿总算也有人记起了这点,在旁附和道:“是啊,您前脚才去了滇南,后脚就不声不响地回来,而且木锦程逃婚的事,我们从未听说,温行威虽然让我们盯紧西来的船,并没有说要找木锦程啊,倒是您突然把我们都引到这里,还是劫自家的镖。”
“我为什么要劫镖?难道不是因为狄哥说人会藏在镖车里么?”阿虞不动声色地将话丢给了狄峰,神色波澜不惊,却是稍稍低头看着他们手中的刀。
红云寨的的武器都是样式相似的大环刀,刀身厚,刀尖平,刀背上穿有铁环,挥击时哗啦乱响,甚有气势。
纵然是山匪,也是训练有素,且不必畏首畏尾藏匿踪迹的山匪,可见整个惠州上下,早已熟知他们的存在。
这一趟劫镖,是想在镖车里的东西收归进寨之前,就地开箱检视,看木锦程是否藏于镖车里,否则真叫木锦程拿红云寨当护身符,不仅会让温行威抓着把柄,日后保不齐就跟红云寨讨价还价,旧戏重演处处压他们一头,另一方面还因为这趟镖车本身就是不寻常的,他们更怕的是会被潜入其中的木锦程发现什么秘密。
可这份不同寻常,寨中人尽皆知,“红儿”这个当家做主、牵线搭桥的竟茫然不知,足以叫他们生出杀心。
阿虞光这两日被照料得无微不至,又得狄峰时时体贴维护,显然在他们心中,红儿当是有极高的地位的,一旦发现被李代桃僵,这些山匪哪里还会同她好声好气?
而今还能一问一答,给足了她面子,是因为狄峰还没有开口。
连她故意将话头引到他身上,他也只深深沉沉地看着她,既不像是全然怀疑,也并非如昨夜那般毫无防范。
阿虞想过再对他用一次眩术,以狄峰的地位,总能叫其余人短时里不再疑神疑鬼,可眩术太费心神,她怕接下来要是行差走错,不慎开打,她腰间这条镂花软剑虽是好物,也架不住这些蛮横山匪的围攻。
“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看大家都为了红儿的真假身份耽搁了行程,光堵在这山道上不肯让步,驼子急得直挠头:“我信她是红儿姐!她要不是咱们的红儿姐,那她又是谁?!又怎么能将红儿姐的喜好摸得这么清楚?红儿姐爱吃馄饨,爱穿红裳,讲话也是这般轻飘飘的语气,你们说,她哪里不像红儿姐了?!”
立即有人出言反驳:“她要真是红儿姐,怎么会问出刚才那个蠢问题!”
“红儿姐我打小就认识,还能认错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们才是胡说八道!”
山还没上去,几人已经在半坡上争吵起来。
就在此时,地面忽而隐隐震动,一支车马镖队正由远及近,车轱辘滚过山石的钝响,但凡是练家子都能听见,众人齐齐闭口,皆是一惊。
第七十七号镖只需穿进前头的一方林子,就要卸货进寨了。
风过树梢,掀起枝摇叶摆,一片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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