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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虞还未醒来,但身上烧热已退,至于受的内伤,还得将养三五日才能完全康复。
七羽生怕容尘记起自己也是祸首之一,稳着心神扎下最后一针,就提着药箱滚远了。
等容尘沐浴后换过寝衣进门来,小姑娘还卷着被褥睡得香甜。
她实在是个娇美的人儿,桃李春风都尽数落在她的眼眉之上,素白的一张小脸,枕着泼墨的长发,在灯下缩成一团,乖巧又可怜。
他忆起那时在船上见她第一次描眉施粉的模样,那一瞬的惊艳就无知不觉地在心间留存了许多年。
容尘不是没见过姿色出众的女人,多是他看惯了的风情。
偏是阿虞,最会选择时机,总在他未曾防范之下,冒冒失失地闯入眼帘。
与多年前的雪夜一样,她回回都能脱离他的掌控,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又叫他尝上了瘾。
人生一场,若事事都如他所愿,又显得太过枯燥乏味,是以,一个千里万里送到他面前的阿虞,造就他此生少有的兴味盎然。
受伤的阿虞失了平日里的活泛,恹恹的甚是苍白,唇色也淡了些,但唇形极是好看,他坐在床边,指尖在她唇上静静摩挲了会儿,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忽而听她张嘴轻唤:“阿娘……”
容尘动作一滞,长眸敛了深思。
他倒是有些忘了,阿虞还有一个寻了多年的阿娘。
那个教会她不少本事,连为人处世的道理都强塞给她的阿娘,仿似在这世间凭空消失了,他派遣出的乾坤盟暗部都不曾找到半分痕迹。
这几年,不止阿虞和他,容尘知道周子留也在四下寻找,那老头儿行令半生,暗线明线并不少于他。
可九州七境统共只这么大,一个人是死是活总会有蛛丝马迹,何以多年查找,仍是毫无下落?
除非……她们母女俩并非大豫人士。
“阿娘……”床上的人儿被魇着了,不着边际地说着梦话,蓦地抓住容尘的手指,紧紧抱在胸前。
他难得怔住,喉间翻起一阵滚烫。
指下的柔软是他从未触碰过的,稍稍一动,仿佛还能沾染几分少女身子上撩人的馨香。
神思刚转出几分旖旎,阿虞就像个孩子一般,呜咽着哭了,断断续续的梦呓从唇间破碎而出:“阿娘……阿虞很听话……阿虞谁也没说……您为什么还不来找阿虞……”
阿虞极少在人前说起阿娘,守着一方秘密,憋在小小的心里,直把自己憋成了呆闷的小木头人儿,只有在这样不受控制的梦里才会悄悄发泄出来。
容尘反手将她从床上抱起,温柔地按进怀里,空出的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一遍一遍耐心地哄着:“乖,好好睡,不做梦了,嗯?”
等阿虞再次乖恬地入睡后,容尘才低笑着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记,又捏捏她的鼻尖。
分明是个半大的小姑娘,没得一天到晚同他装老沉。
“咚咚——”
刚直起身,六爻忽然在外头敲门:“公子,周子留来了。
“不是在柳州?怎么这时候过来?”容尘并未在意,取了湿帕替阿虞拭去额上细汗。
六爻压低了声量:“他是来见阿虞小姐的,公子,我怀疑……他先我们一步找到阿虞小姐的娘了。”
“哦?”容尘静然一笑,“那就先关起来吧。”
六爻冷汗直下:“公子,阿虞小姐会……”
“她入我乾坤盟,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她的娘,找不到就想着先上接令榜。六爻,你可知道,周子留今夜告知她娘亲的下落,她明日就能带着她的娘亲离了我?”
这段情爱,他才刚食髓知味,她就要收起,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
六爻有些听糊涂了,踌躇着问:“那公子有问过阿虞小姐的意思吗?六爻觉得,她既然进了乾坤盟,不该这么轻易就走的。”
六爻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睿智决断的公子,总是在阿虞小姐的事情上这么莽撞不安呢?以至于很多时候,总要急着先下手,反而次次惹阿虞小姐不快?
容尘唇畔淡淡的笑意倏尔凝固,竟真被问住了。
他的睿智决断是对着敌手的,长直二十三岁,他从来没有谈情说爱的经验,几乎是一路走一路凭着直觉在做。
他要阿虞,要她的爱,要她的笑,要她的关怀,也要她真真实实地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他知道阿虞心里有他,可那点份量,怕是连周子留都不如。
又如何能比得上,那个对她影响至深的阿娘呢?
六爻等了半天没等到新的吩咐,挠了挠头,准备下去将周子留关起来,刚走出两步,身后房门被打开。
“叫他来见我。”
月色与烛光交映下,男人眉间久积着的风雪,似有了融化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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