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女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死咬着牙关,不肯招供究竟是何人指使她给安烈王下毒。
可见是另有把柄落在了主使者的手里。
这个女人名叫娜莉塔,是安烈王的贴身侍女,自小入宫,陪伴安烈王多年,如今已经二十有余。
娜莉塔身段窈窕,肤白而紧致,又生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草原上有许多年轻男子对她倾慕已久,每每有人询问姻亲,她总推脱要尽心照顾王上,无暇谈婚论嫁,便一直蹉跎到这般年岁还未出宫嫁人。
安烈王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慈爱,平日里能赏则赏,从未随意打骂过。而娜莉塔心细如发,又能说会道,整个王宫的侍女中,就数她最能讨安烈王的欢心,也最得安烈王的信任。
据说,安烈王的起居用度都需经她之手才能放行,诚然,她的确是最有机会给安烈王下毒的人。
但阿虞站得近,能清楚地看到,在七羽告知安烈王已经找到毒源之时,这个美丽的女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很轻地松了口气。
她并非真心要害死安烈王,只是受制于人,或者在为某个重要的人尽心办事。
安烈王中的是铃兰根茎的毒,铃兰花美,但根茎有毒,乃至其养护的水中也有毒。阿虞第一次进王宫时,除了闻到浓烈的药味之外,那极淡的一丝香气便是养护在安烈王寝居的铃兰花。
据说,曼珠儿生前最爱铃兰花,这也正是睿王府中种满铃兰的原因。
安烈王自爱女死后,也时常在屋中摆放新鲜的铃兰花,由侍女代为照料,一旦枯萎了,便会立即寻新的来替换。
铃兰要是只作观赏之用倒也无需畏惧,但娜莉塔每月都将铃兰花剧毒的根茎切下一些,趁人不注意悄悄混入安烈王的膳食中,那毒量极小,若非安烈王年迈体弱,这毒发之日还需往后推迟。
“王上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娜莉塔,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忠心护主的臣下气得脸红耳赤,殿中其余人也都瞋目切齿。
安烈王却从始至终都端坐在高椅上,长久凝视着阶下闷声不吭的娜莉塔,他的面色淡冷沉静,并无任何苛责言语。
容尘向后递去一眼,示意隐卫出手,这些人逼不出来的事,隐卫们自有一套逼供法子,阿虞在这时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等等吧,安烈王应该心中早有答案。”
容尘微微诧然:“哦?阿虞莫不是也有答案?”
装,装得还真像。
阿虞加了点气力,暗地里将他的整齐的袖子拽出两道皱痕来:“公子怕是比我更早有答案。”
否则怎会如此巧合地摘了铃兰花,又如此巧合地抓到正在厨间作案的娜莉塔?
他本就是有意将揭发立功的机会留给她。
与东突鲁一战,正是最可彰显运筹之能的时候,事关解佩令牵出的事端,也正好可以归入阿虞的月绩之中。
她要是猜得没错,方寿成之所以千方百计守着那段被萧祜精心养着的美人香,是因为那美人香,原是从“阿法檀”上砍下来的一截。
方寿成要想成为东西突鲁的霸主,手中不能没有“阿法檀”,否则那王位如何也坐得不踏实。他是想利用这一段美人香,重新造一根“阿法檀”,但制作之法又尚未知晓,才想等萧祜从曼珠儿的亡魂中问出一二来。
在那之前,东西突鲁又要维持五十年的草原旧约,这才让娜莉塔只给安烈王下慢性毒药,而非立时立刻毒死。
安烈王贵为草原王,于先辈手中承袭了“阿法檀”,必然也知晓其作用不只是号召草原兵将,更有焚香会亡人的神奇之力。
按照时间推算,睿王府里的那段美人香,是曼珠儿死后不久,睿亲王饱受思念发妻之苦,亲上门来讨要的。
安烈王能将珍贵的“阿法檀”斩下一截赠予萧祜,萧祜也一定许了他什么好处。
而坤祈三年那一次因海寇勾结朝臣,一案并发之下,西突鲁使臣入京再度求和,直至今日,大豫都不曾因东突鲁的屡次扰境而大肆出兵镇压整个突鲁草原,想来,萧祜在其中也是做了周旋的。
只是,美人香仅是一段可燃的香,那亡人之像也不过虚梦一场,世人信奉神灵之余,对这等珍奇之物,总还怀着痴想。
但萧祜不傻,他更是深知曼珠儿与安烈王父女情深,当年曼珠儿的远嫁又让整个突鲁草原遭遇分邦之痛,是以故意哄骗得方寿成只能待在王府里,不得回草原兴风作乱。
人人都有目的与野心,且个个位高权重,这一趟解佩令早就是一笔大生意了。
阿虞能想到的这一切,容尘怕是早就了然于胸,他处心积虑,不动声色地提点她,为她提早铺路,是为她在盟中立下威信,也是为了让阿虞今后能名正言顺地与他并肩。
阿虞甚至怀疑,连邱小风都是他特意安排的,毕竟如果能让邱小风主动听令于她,叫他亲眼见识阿虞的魄力与机谋,那其余堂会的盟众也能借此机会被她收服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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