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映出暖黄色的烛火,一张方木桌上燃着可静心宁神的熏香,左近的壶中放了一支羽箭,箭尖朝下,白色的羽毛被染成淡黄,这是当年从百丈岭带回的那支箭。
插在容尘的心口带回来的。
右侧墙上则挂着一幅九州七境的舆图,细致到一山一水都勾勒详细,在其之上更绘了外海藩国与缅疆六国的部分疆域。若看得仔细,还能发现一些地方加浓了墨色。
从上至下,由西到东,九州之中,孟州、惠州、汝州,七境之中,则是上京、滇南、川蜀,另有大豫东面的海域也做了标记。乍看像小儿作画,杂乱无章,又好似密中有谜,亟待有心者将其揭开。
夜里安详,白日里的心神交战,在此时终有了收场。
容尘洗沐过后,与往常一样换上寝衣,披着外衫,坐在桌前看书。
他今日看的是兵书,书页列着的正是一则“反间计”。
上曰:间者,使敌自相疑忌也;反间者,因敌之间而间之也。
“吱呀——”
刚看完最后一字,八溟推门而入,一晚上东跑西跑,把他累出了一身汗。
入眼的上绿下红,让容尘平和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公子!”八溟对自己的穿着配色向来自信,就是常被容尘这细微厌弃的反应伤到。
但他还是咧嘴笑,喜不自禁地邀功:“公子,这次真成了。”
容尘懒懒翻过一页书,温声道:“做得不错,改日再做一件事,你受雇于我的年限还可再减半年。”
八溟听得一愣,他得了容尘的吩咐,这段时间“埋伏”在容烈身边当“奸细”,帮容尘和阿虞把家中最顽固的老太爷收服,作为回报,他可以减少半年年限,如果再减半年,他陪在公子身边的日子就统共只剩三年了。
三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并不长,不过是春去了秋来,雪融了花开,他柜子里的衣裳从薄凉到厚暖,再从亮灿到色深罢了。
八溟和其余人不同,他并不是一开始就与容尘签署主仆协议的。
当年,他自负狂傲,被敌国扣作俘虏,逃生途中为容烈所救,之后便被拨给了容尘。
算来,他前后在容尘身边已经待了足有八年之久,可不管是容烈还是容尘,都清楚他心中尚有不甘,一心还想着回故国再图新业。
八溟自己也认为此生绝对不能只在一个主子身边跟到死,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想做的事情,所以从不放过任何能缩减年限的机会,每每做事越是嬉笑怒骂,越是尽心尽力。
现在忽然被告知能整整缩减一年的等待,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八溟低着头,恭敬地问:“公子要我做什么事?”
“阿虞若叫你帮着寻她娘亲,你不必知会我,只管替她将人接回来便是。但需记着,婚礼之前,暂且不要让她们见面。”容尘挑起桌上的长钩,将忽明忽暗的烛火挑去一截,“半年要是还嫌少,我会再与外公说……”
“不,不,够了!多谢公子!”八溟立刻打断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太激动了,慢慢敛了嬉笑,脸上浮起些许失落,“那我先退下了,公子早点歇息。”
“嗯。”
门被带上,容尘久久没再翻过书页,淡静的眸光落在窗棂处,一串青竹风铃垂着不动,无风的屋中,它只是一个冷眼的看客。
男人清雅的面上再无任何情绪。
就像安烈王说的那样,草原也有草原的宿命,更何况是人呢?
忠心过的,要是当真留不住了,其实本不该强求,反正该得到的已然得到。
为何独独是阿虞,他总是要不尽,讨不够,一想到她会因旁的缘由,亦或者他初尝情爱做了什么操之过急的事情而拼死离开,他会掀了平日里温雅从容的假象,按捺不住心下翻涌上来的戾气。
但愿,阿虞当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的阿娘也会在满堂宾客面前,笑着喝下这杯喜酒。
……
八溟自打出了门去,就无所事事地在门口转悠。
在容家,暗奴和隐卫都落得轻松,不必时时刻刻守在容尘身旁,只要偶尔有吩咐照做便是,从前他还不曾觉得,今晚不知怎地,总觉得心底空空的。
容府里头最是开明,各自的院子各自着人布置,因主子们性情不同,那布局自然也就各有千秋。
容烈老来闲暇,他的院子热闹,养了花鸟虫鱼,还与友人一道收集不少奇珍异宝,逢人就能谈上大半天。
容彻性格沉稳,他的院中朴实,除了山石池塘,在娶了饱读诗书的妻子之后,就开始立书阁,雕游廊,还请了工匠不时打点。
容扬大大咧咧,他的院中粗犷,挂着兵器刀枪,后来怕娇妻弱儿受伤,特意辟出一块藏着,其余地方则依着妻子的喜好栽花填草,日日都芬芳四溢。
容萝泼辣直率,她的院中随性,好看的好玩的净往院中放,一旦不喜欢了也会送给下人作打赏,府内外多少人都想进她院子当差。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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