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之后,又过了两天,八溟不仅人没有赶回来,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阿虞以为自己能坐得住的,可还是止不住心烦意乱,但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安抚自己暂时不要惊慌,想着也许是八溟脚程慢了,在路上耽搁了,以他的武功,就算不能将人带回来,自保应是绰绰有余的。
倒是玉无眠先带着三大箱的珠宝首饰来了徽州。
还没见到阿虞,就在进城时被城门守卫连人带货地盘查扣下,一闹闹到了官府,官府衙门随后通知了容府,辗转才传到阿虞耳中。
阿虞心下诧异,让九苏知会了容尘,便带着十里亲去了趟衙门将人带出来。
自汝州一别,转眼已从仲夏入了秋,这一年很快就要到头了。
阿虞和玉无眠也阔别两月有余,此时一起站在府衙门外的石狮旁,这狮子威猛,大张着嘴,牙齿尖利,嘴里还滚着一颗圆圆的石子。
玉无眠带来的货也被放了出来,几个手脚利落的衙役将那三箱首饰搬上容府的马车,一人走来同阿虞说:“小姐,已经搬好了,您看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阿虞递了一吊铜钱过去:“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等人散了,阿虞这才仔细瞧了眼玉无眠,解了菩提丸的毒,又去了碧渊殿的蛊,重新出现在阿虞面前的玉无眠,再不是昔日那个大肚便便的玉掌柜了。
他年纪与萧祜相当,身量颀长,人也精神,要是再年轻十来岁,这相貌也是有几分俊朗的。
可见那些毒蛊曾经将他害得多苦,连带着承袭父母的外貌都随之发生了巨大改变。
阿虞险些没认出玉无眠来,自然玉无眠也还未曾见过她的真容,两人都像是第一回见着对方,面向而立,相互打量。
还是玉无眠先开了口:“虞姑娘,接了你的信后,我就加紧赶工,正好近日要去通州采办一些材料,就顺道带过来了。”
今日风大,府衙门口落了一地的黄叶,扑簌簌地在地面上翻飞。
阿虞看着其中一片上面还爬了一只小虫,蠕动着笨拙的身子半天没能爬出去,像被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困境里,寻不得方向与出口。
她收回视线,细声问道:“玉掌柜要去通州?”
“没错,前些日听得消息,说是通州那边出了一批质地极好的珍珠,是海中捞上来的,数量不多,玲珑斋的几家老对手都派了人去买了,但好像都未曾买到,想来是诚意不够,”
玉掌柜有意将玲珑斋做成天下第一的首饰铺子,此行想来也是势在必得,只见他胸有成竹地说:“正好我也刚忙完您的这批出货,得了空,干脆自己过去一趟,看能不能将货买断了,免得叫别家分了羹。”
真巧。
那水光村就是通州辖内的,混沌珠也正是深海里的珍珠,本是秘密水养的法子,又无法当做普通的首饰料子,这时候却突然传出消息来,究竟是想引得谁人前去?
阿虞若有所思,但没有多说,只简单做了挽留:“玉掌柜要是不急在一时,不如先在城里歇一晚吧。”
玉无眠的确也觉得累了,阿虞为他在城中客栈要了房间,亲眼看他上了楼,这才步出客栈。
走到一个巷子口时,阿虞唤道:“十里。”
十里从暗处飞出:“阿虞小姐。”
自决定迎娶阿虞后,容尘便有意无意地将九苏和十里拨在阿虞身边贴身伺候,也供她随时差遣,不必凡事亲力亲为。虽平常无事时隐卫们待阿虞都是直呼名姓,但要是像现在这种时候,十里仍是恭恭敬敬的。
这条巷子过后是昨夜里放灯的河,也是那一日与容尘一同坐船的河。秋日的河水泛着清波,里头游着几只家养的鸭子,下了水来嘎嘎叫,哆嗦着脑袋钻进水里,又猛地扬起一道水花。
阿虞沉静的眼底仿佛被那道水花惊动,迅速闪过一丝凌锐之色:“守在这里,看好玉掌柜,十日之内别让他出城。”
十里皱眉:“玉掌柜有问题?我去杀了他。”
“不,他没有问题,是有人不让他活着去通州。”
“会是谁?”十里呼吸一变,“难道还混进徽州来了?”
阿虞看那鸭子渐渐游远,唇角倏然勾起一道冷绝的弧度:“借着秋风乍起,是都来了呢。”
……
“这玲珑斋当真是天下第一斋,你们瞧,这几套头饰做得真是好看。”
阿虞叫人抬着三个大箱子进了院,正好遇上前来串门的容萝等人。
几个女人一听说带回的是首饰,都兴致勃勃地想要打开看看,这一看之下就舍不得放下了,拿起这个做工精湛,拿起那个样式新巧,总之一个比一个好看。
三人搬了凳子坐在箱子旁高兴地欣赏了好一会儿,阿虞忽然觉得像她们这样不必殚精竭虑地与人斗智斗勇,只围着吃食首饰衣裳就能把一天的日子过完,有时候也未见得不幸福。
然而,她既已选了这条路,便再不能因后悔而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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