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人外更有人。
他诚然是从未见过八溟身上这般歹毒的伤,更是从未见过阿虞那般泼辣狠戾的治法。
彼时,看到自己明明已经医治好的人复发了病情,七羽不敢置信地变了脸色:“怎么还没止住?这……这不可能!”
他握着八溟冰冷的手把脉,脉象是虚浮一些,然绵力尚存,委实不像会有呕血之状。
就在几人茫然无措的时候,阿虞默然不语,直勾勾地盯着八溟看了片刻,忽地一把按住他的后背,腰间玄黑色的软剑也瞬时抽出!
九苏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唰——”玄铁软剑锋利无比,八溟后背的衣料破碎,皮开肉绽!
阿虞反手从腕上射出一支弩箭,尖锐的一头插入皮肉,被她拿来刮开更大的伤口,往一旁扯去,空出的另一只手则握着软剑顶端,像长勺一般朝里头探进去。
“阿虞你疯了?!”
九苏见不得奄奄一息的八溟被这样糟蹋,急红了眼,刚要以下犯上一掌将阿虞拍开,却被七羽及时拦了下来:“关心则乱,看清楚,她是在救八溟的命。”
十里不懂医术,看不出门道,见到八溟后背血淋淋的,难过得快要哭出来:“救命?这怎么像是在……”
夺命啊。
身旁三人嘈嚷不堪,阿虞不为所动,小脸紧绷着,左手仍按在八溟的背上,右手细细移动剑端,似是在搜索着什么。
终于,她眼底迸出几分利芒,压下剑端重重一掏,一颗鸡蛋大小圆圆的东西顺着软剑滚入她带血的掌中,
一半莹白发亮,一半混沌无光。
此乃,混沌珠。
“混沌珠从来不是能拿来做首饰的寻常珍珠,它永远不可能生出整颗珠子,而是与嶙峋的石块一分不差地各占一半。”
徽州暗道之外的山林间,阿虞牵着跑累的马匹过溪,眼神看着前方蜿蜒的林间小路,和身后的容尘说着话:“八溟之所以吐血不止,是因为混沌珠在他体内养着,靠血靠肉地养,但这珠子娇气,每日吃饱了就要将不稀罕的血吐出去,八溟自然也就跟着吐血不止。”
她嗓音低了下来,黑湛的目色在清晨的阳光下灌满歉意:“八溟就算好转,一身武功……可能也保不住了。”
这事的时间卡得太微妙,以至于她发现得太晚了。
八溟回来后,她本该立刻去看望,但听说七羽已经将人治好,便存着侥幸没往坏处想,又是深更半夜,再急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没想到,等她出手相救,那珠子已经快完全长好了,莹白的部分比混沌的部分只多上些许,等八溟再吐个三五日,珠成人死,回天乏术。
阿虞踩上一块圆润的卵石,人和马都停下不动了。
“公子,师父说过,我是眉心带煞,一生孤寡的命格,我从前是不信的,可这次……”
这一次是他身边的八溟,接下来难保就是其余隐卫,然后是暗奴六爻……一步一步,终有可能伤到她最爱的他身上。
这才是阿虞这段时日以来,最难以说服自己无动于衷的原因。
“别摔着。”
容尘替她看着脚下,小小的人儿站在一块小小的石头上,身形瘦削,像随时要被湍急的溪流冲走,他伸手将她捞了回来,扣在掌下,一手拉起两匹马的缰绳,带着她快速走到对岸。
“八溟不是脆弱之人,你别小瞧了我身边的人,更别小瞧了你的夫君。这个时辰,九苏已经在城外布置好商队,十里与七羽会在依云镇外就折返,直接去柳州接应周老,至于徽州亦有乾坤盟守着,只要不是天降灾祸,你在意的一切,都乱不了。”
容尘懒声说着,取下马背上的水囊,蹲在岸边从溪里取了水,递给她润润喉。
看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容尘又摸摸她汗湿的额头,眼里笑意淡而温柔。
阿虞呆呆地望着他,感到呼啸的山风都化作多情的曲调,让她躁乱的心也静了下来。
她乖巧地将水囊凑到他唇边,腼腆羞涩地轻声道:“夫君,你也喝一点。”
容尘一怔,对上她情意漾动的黑眸,忽觉从前想摘的长月,想颠覆的山河,与这世间所有还未得手的欲念,都抵不过她这声软软绵绵的“夫君”。
她要他战于野,他能杀之无情,片甲不留。
她要他隐于市,他就弃之如履,片叶不沾。
她就是他此生认定的,不可替代的,欲念。
既已得了她,沧海再难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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