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辞掉工作后,陈瑶倾注全部心力在学习上。王瑞华为了跟陈瑶走得更近,拿出高三冲刺学习般的热情,一有疑问就问陈瑶,她自然是乐得为他解惑。
日子过得飞快。
到了1992年1月份,全校学生都为期末考试做准备,陈瑶也不例外。每天的课程大部分都是自习,下课后全都去图书馆占座,每天都跟打仗似的。
1月10号这一天傍晚六点,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的陈瑶抱着四本专业书籍,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快过年了,天气非常冷,天边挂着如眉毛一般细的弯月,校园里掉光了叶子的杨树、榆树等,在路灯的映照下,斑驳的树影像是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灰色纸块拼凑出来的,寒风吹来时,树枝颤动,连带树的影子也会改变。经过荷花池时,满池的枯枝,无尽萧索。
寒风中,陈瑶踽踽独行。
王瑞华紧追上来, “陈瑶,门卫室有一封你的信。”
“班长,你咋知道?”
王瑞华扬了扬手里的黄色信封,“我刚拿到我爸写来的家信,报上班级和名字取信时,门卫大爷说跟我一个班的陈瑶同学有一封国际信到了。门卫让你拿上身份证,尽快去拿信。”
国际信!莫非是章弘霖寄来的?
陈瑶的心跳骤然加快。
章弘霖是农历八月十六告诉她要出国的消息,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算起来她有三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这段日子,她跟前两年一样主攻学习,跟同学们的交情一般般,也没什么真心朋友诉说心里话,更是从来都不曾跟别人分享过藏在她心尖上的男人——章弘霖。
思念真的好苦,比吃了黄莲还要苦涩一万倍。睡前,她想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每天醒来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名也是她。最让她难受的是经常会梦到他,梦境非常丰富,有梦到双抢的时候有他帮忙,插秧、割稻子都变得易如反掌;也梦到她拿了第一名,他奖励她一次旅游;还梦到过他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勇猛杀敌, 不幸中弹,她抱着中弹的他手足无措,哭成泪人。除了家人外,她从来不曾多次梦到过一个男人,梦醒后她总是很失望又担心极了。
毫无疑问,她是喜欢章弘霖的。然而,这份喜欢,她只能藏在心间。
王瑞华始终在观察陈瑶。她穿着一件紫色羽绒服和一条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掉了皮的驼色平跟短靴,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针织围巾,手上是同色五指手套,打扮得很朴素,也不知保不保暖。刚见面时她的脸颊被风吹得通红,鼻头也红通通的,一看就是被冷风给吹红了。可她听到国际信后,整张脸全红了,连双耳也红到不行,那娇羞的样子就像期待了某个喜欢的人写来的情书,仅仅维持了七八秒钟,随后目光看向远处的一堵墙,满脸委屈。
王瑞华有点慌,“陈瑶,你咋了?”
陈瑶从苦痛的思念里挣脱而出,微笑道:“没什么。”
“陈瑶,我咋不知道你有个国际友人?难道你交了个外国人当笔友?前些天我看报纸上有提到说某些人把写好的信装进瓶子里盖好木塞,让瓶子顺着河水或海水漂流下去,捡到的那个人回信,你该不会也是用这种办法找笔友的?”
笔友?陈瑶可没那份浪漫心思。她不解释,只说:“班长,麻烦你去给我占个座,我回去取信。”
“好。”王瑞华接过陈瑶递过来的书,催她快走。
陈瑶无书一身轻,国际信三个字足以让她热血沸腾,慢吞吞地走去取信,未免太不尊重漂洋过海来的国际信。她握紧双拳,加大步子的时候配合着摆臂,纵使短靴不适合跑路,也不能阻止她要奔跑。
寒风在她耳边呼啸,成群结队的学生与她擦肩而过,慢吞吞步行的学生视她为异类,几乎赚得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可她毫不在乎,就是要跑去拿信!
她一口气跑到四楼宿舍,拿了身份证,又马不停蹄地奔到校门旁的门卫室。
“大爷,我我拿信”
门卫大爷看她脸色通红,额前冒着细汗,“同学,你哪个班的叫啥名啊?拿信又不是捡金子,跑这么快做啥?”
“国际贸易一班,陈瑶。”回完话,她取下围巾和手套,浑身的热量被冷风一吹,瞬间降低了不少。
“陈瑶啊,是有你的信,好像还是从一个什么非洲小国家寄来的。”
穿着军大衣的门卫大爷,把领信签字本拿到窗台外,“陈瑶,你找一下你的名字再签字。”
“好。”签字本是一本厚厚的取信表格,每一张纸横向表头都一样,分别是收信时间、收信人(门卫签名)、收件人签名、取件时间、是否已付邮费等项目,竖列则是收件人的名字。签字本上的字迹多种多样,有人的字小如蚂蚁,有人的字像狗刨,也有一些人的字写得跟字帖一样好。
陈瑶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再签下名字和取件时间。
门卫大爷戴上老花镜,拉开抽屉,把手指放到嘴边蘸了点口水,翻找一份份信件后,最后将一个跟A4纸一样大的黄色信封递给陈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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