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月的京都热闹,比之更热闹的是国公府世子爷的婚宴。
阿灿贪热闹,最喜欢这种喜乐的场合,头一晚就说第二日要早早起来去看接亲。
大概心里惦记,天蒙亮她便似醒非醒地眯眼去掀床帘,再动两下,陈峤便跟着醒了。
顺着她的手帮她掀开帘子看天色,再一道儿拉回来塞进被窝里。
阿灿翻了个身猫进他怀里,困得厉害,眯着眼小声问道:「会不会迟?」
「不迟。」陈峤将人重新揽好,找回舒适的姿势,昏暗里声色也沾上了喑哑,不太清晰,「再睡会儿,待会我叫你。」
阿灿连应一声的清醒都没有,听了他的话便放心睡了。
多睡的这一会儿格外香。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被陈峤叫醒。
陈大人习惯颇好,早上总能在某个时辰就清醒,不像她,能多赖一会儿就多赖一会儿。
十月的京都早上沾点凉意,阿灿坐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等陈峤给她取衣服。
昨天取出的三套衣服她到现在也没想好到底穿哪一件,便索性让陈峤帮她做决定。
陈峤从屏风后绕回来,臂弯里挂着浅青色的衣裙。
横眼见他今日艾绿的锦袍,颜色近的那不是一星半点。
她就知道!
两人房间是很少让下人进的,阿灿的衣裙又大多繁杂,是以陈峤当时还特意留心学了学。
过来人的经验,学以致用。
无论是细致快速脱下,还是仔细妥帖穿上,都不会伤到夫人衣服一丝一线。
该说不说,这手艺让他很是受用。
在日久实践中,他的手艺也不断精进,如今操作起来毫无压力,非说要有阻碍,那只能是……
「冷……」
是不配合的夫人。
陈峤重新放下帘子,挡一挡凉意,凑过去哄她,「穿上就不冷了。」
阿灿慢吞吞地伸出胳膊,接了里衣又往被子里躲,一边穿一边嘟囔,「都怪你!」
明明昨晚她是穿着里衣睡的。
虽然陈峤怀里暖和,但盖不住早上起来穿衣服冷啊。
该认的都得认,陈峤低头帮她系着腰间的细绳,嘴上应道:「是我不对。」
阿灿哼哼两声,潦草的一个惩罚,「那我一会儿要买的糖果子只能给你吃两个。」
嗯,比平常少了一个。
陈峤整理好系绳,抬头见她挑着眉得意模样,失笑,「罚我都给你。」
在顺水推舟哄媳妇这方面,陈大人一向出类拔萃。
穿好衣服陈峤才出去叫丫鬟来替阿灿上妆。
本来添妆这活儿他也是想争取争取的,但在画歪夫人一条眉毛之后,这事儿就被严令禁止了。
所以他只有坐在椅子里喝茶看着的份儿了。
国公府离公主府不过几座宅邸的距离,阿灿甚至还有闲心吃个早饭再过去看热闹。
亲友里头,她到得还算早的。
夫妻两个作为小辈,先去给霍国公爷和开澜大长公主见了礼,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直道不打扰他们,两人自个儿玩去。
反正国公府阿灿也熟。
绕过演武场和廊桥,两人刚进院子的时候,正巧撞见一身喜袍的霍世子爷在满院乱走,边走着嘴里还不停念叨:「不紧张不紧张,霍歇你今天可不能丢人啊。」
在台阶下顿住脚步,又朝屋里喊:「冬明,吉时到了吗?」
能看出来,是真紧张。
阿灿扭头看陈峤,笑问:「你当时也紧张吗?」
紧张吗?
那是自然。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峤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丑时末飘的雪。
他睡得早,醒得更早。
醒来时,夜色沉沉,万物寂静。
他没能再睡着,起了身点了红烛。
软榻上放着收置好的喜服,从里到外,腰封发冠挂饰整整齐齐。
昏暗的烛光下,他一件一件穿好喜服,整理好每一个衣角,捋平每一丝褶皱。
这个过程细致又漫长,但他一贯很有耐心。
直到朦胧夜色散去,天边乍起天光。
似乎是后厨,又似乎是隔壁,鸡鸣声起,带起了嘈杂人声。
他支起木窗,雪还在下。
青石打着哈欠推门进来,端着水盆子,他却早已收拾干净,穿戴整齐。
硬是把青石吓了一跳。
「少……少爷,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峤走出门外,站在廊下仰头看檐角的灯笼,柱子上缠绕着红绸。
「睡不着,便起了。」
他不由得去想,阿灿如今起了吗?是否正被大家围着穿衣妆扮?又想她贪觉,今天该要累坏了。
青石又跑了一趟,带着两个小厮端来了吃食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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