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遵化到北京一路二百公里左右的距离,我包了辆车付了一大笔现金,等到风风火火赶到北京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暖橙色的黄昏忽然乌云密布,我撑着伞形影单只地看着擦肩而过的人海川流不息,雨水扑簌簌地滴落在伞面上,再顺着伞檐坠落下去。
正前方铁门大敞的就是这边郎墨楼所居的安嘉疗养院,外观气派华丽,可惜任谁也数不清里面的一道道墙壁又听过了多少的期盼与祷告。
我收拢雨伞,以郎墨楼朋友的身份取得了去房间看望郎墨楼的批准,不过负责专门照看护理郎墨楼的小姐姐仅仅宽限了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没关系,我只要看一眼他就够了,另外也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郎墨楼快要消散的时候,能指引着我使用夜明珠的灵力穿到这边来。
当小姐姐推开门告诉我郎墨楼就在里面的时候,我承认我忽然就胆怯了,因为在我正要抬脚迈进去的那一刻,小姐姐蓦地嘱咐了我一句“别吓到”。
可我还是走了进去,这边的郎墨楼是为了护我安危才落得如此悲惨的余生,而那边我爱的那个郎墨楼正处在定格的时空当中生死未卜。
房门在身后被扣上,我环视了一圈房内的装潢,想必郎墨楼的那个明星表哥一定很爱自己的弟弟,才会给他这个已经痴呆了的表弟包下了如此一套温馨美观的套房吧。
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郎墨楼在哪间房间的时候,就听到了从最里面的房间传来了清脆的“咣当”一声,听起来仿佛是什么铜器滚落在了地面上。
好似身体中的一根弦,将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我寻声蹑手蹑脚地穿过狭长的客厅向着最深处的那间房走去,只是在我轻轻地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时,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寒气!
只见铺着灰蓝色床褥的床脚下,正匍匐着一个人,他扭曲着身子伸着手臂努力去够地上滚落的东西。
这个人,早已没有了当初在深夜冷清的街边把我捡上车时的那抹阳光俊逸!
此时此刻,他那一头细碎凌乱的短发已经全部被剃光了,本该饱满的脑壳正中呈现着一块格外明显的凹陷,仍然光洁的额头贯·穿右侧太阳穴上有一条十公分左右的刀口,针线缝过的痕迹还一目了然,就连左脸颊上也闪烁着几道再也无法消逝的伤疤!
“郎…墨楼……?”我唇齿打着颤栗,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在郎墨楼听见我叫他,将抬起的目光迎上我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一下子就如被魔法束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他就那样趴卧在地上,怔怔地,怔怔地仰头望着我,呆滞的脸颊上还沾着唇角流溢出来的口水。
我努力扯出笑容,想对他笑笑,可是看到这样的郎墨楼又要我怎么能笑出来?!
眼下他的目光是涣散空洞的,他的脖子与肩膀扭成了非常人可以达到的角度,把身上皱皱巴巴的病号服穿得不修边幅!
“碗、碗……”他将涣散的目光从我脸上移走,伸手朝着地上的什么喃喃着。
我顺着他手臂的方向垂眸看下去,发现在我的脚边滚落着一只有些造旧的金黄色的碗。
我缓缓地弯下腰,缓缓地将这只在佟宇口中被郎墨楼视为珍宝的“破碗”捧在手中,细细地审视着。
却忽然,泪如雨下。
……夜色中,那个英俊挺拔的少年僵直地倒在一汪无边无际的血泊中,怵目骇心的鲜血像一朵嫣纟工的蔷薇花仍在他的胸膛越绽越大,在耳边交织着的救护车鸣、人声中,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句羸弱得仿佛就要在下一秒死去的——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原来,原来他终是听到了我的回答,在鬼门关前牢牢地记下了我的名字。
因为这只金黄色的碗,是一只铜碗。
我痛苦地弯下双腿,跪在郎墨楼的面前,启了启被泪水浸湿的嘴唇,颤声问他:“你是要这个铜碗吗?”
郎墨楼好似完全听不懂我的话,只是颤颤巍巍地从我手中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然后便费劲地撑起了自己已经变形扭曲的身躯,将铜碗紧紧护在胸口中,开始了漫长的发呆。
我依旧跪在地上,木然地望着这样的郎墨楼,望着他因为车祸受损的容颜,望着他像个智障儿童一样的弱智行为。
然后。
也不知道我怎么的,仿佛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我竟然抬手去摸了摸他的胸口,只是这一摸,一股强大的气息就凝聚在我的掌心中,并且我看到郎墨楼的胸口神奇地发出了银色的星光!
瞳孔骤然收紧!指尖冰凉!
我瞠目结舌地瞪住这个在我面前仍然浑不知一切的郎墨楼,突然想起在井犴星君的记录簿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郎墨楼的元神碎片会以各种形态分别散落在宇宙时空的角落,或许是某件法器,或许是某种动物,也或许是……
什么人的心脏。
“啊!”
我惊呼一声,疯了般抽回了覆在他胸口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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