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以前不是不曾见过穆起寒的字,春蚓秋蛇的糗样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出自一年级小学生之手,但是现在赫然落入我眸底的,却是亦秾亦纤、牵丝劲挺的五个鲜红的朱砂字。
混乱中,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抄起它,谁知就在我刚触碰到这叠宣纸簿的时候,一双宛若不曾沾惹纤尘的手,竟也捏住了簿子的另一边缘。
我眉梢一蹙,目光顺着白皙的手腕延伸上去,凝上的是穆朝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不清为什么,明明穆朝寒的眉目清澈,却还是引得我的心尖一颤。
“留个三弟的念想,可好?”
穆朝寒这一句话,都给我说懵了,我迟钝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想必这簿子真的就是穆起寒的,而穆朝寒之所以这样问我,是他以为我清楚这簿子是从何而来的。
“起寒的这本簿子,为何会在朝寒哥手里?”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对它的陌生,反而柔声地问穆朝寒。
此时颠簸已过,龙辇内恢复了平静,乌濛濛听到我们的对话,也抬起湿漉漉的小脸儿望着我和穆朝寒各捏了一半的宣纸簿。
“穆起寒…亲撰?”乌濛濛沙哑地缓缓读出声音,“大哥,这是什么啊?”
我明显感觉到穆朝寒的手指带着整本簿子都陡然地一僵,但他用俊俏的脸上泛出的苦笑,掩盖了他的失态:“这是三弟的…一些手记而已。”
手记?
“朝寒哥怎么会在起寒枕下找到它?”我试探穆朝寒。
穆朝寒听闻,眸底闪过一缕唯有我捕捉到的狡诈的光,可他却仍旧淡然自若地在我的注视下,微笑着一字一顿对我说道:“这是起寒交给本座的。”
短短几个字,并非穆朝寒给我的解释,这分明就是穆朝寒给我的一种警示!
于是,我乖巧地收回了手,也对他回笑道:“既然是起寒给朝寒哥的,那朝寒哥就好生收着留作念想吧,别辜负了起寒。”
说罢,我开始埋头将滚落在周围的茶盏都一一捡起来。
我明白了。
倘若我没猜错,那本簿子就是穆起寒对我说过的,被他压于枕下的记载着他对孽龙城往后所有规划的簿子,可它不该在此时出现在穆朝寒的手里,穆起寒明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即位,他不可能将它交给穆朝寒。
我一边这么琢磨着,一边重新摆好了散落的茶具,待我重新坐好在软席上后,发现穆朝寒依然盯着我看。
“朝寒哥这么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忍不住向他问道。
一旁的芷弦替穆朝寒掩了掩他腿上的裘毯,穆朝寒朝我摇摇头,方才还为穆起寒泛红的眼眶此刻已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了:“并未,只是看看弟妹眉心的朱砂痣罢了。”
一句话,引得辇内所有人都向我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宛宛嫂嫂,你…你…三哥将母亲的龙玺传给你了吗?!”乌濛濛瞪大仍然盈满泪水的眼睛,朝我探过身子,用冰冰凉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我的眉心。
我记得在袖香楼与穆起寒分别的时候,他用拇指按过我的眉心,同时他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也就随之消失了,既然现在那颗隐藏着红玉龙玺的朱砂从我额前浮现了出来,那么就说明,城主继位印在我的手中,也说明没有了穆起寒,我就是下一任孽龙城城主,是吗?!
这是…穆起寒最后留给我的纪念吗?
可也不等我说什么,沧川太子突兀的一声“到了”,就打断了龙辇内一瞬的沉寂。
“这是起寒交给我的。”
我学着方才穆朝寒的口气,敷衍了他一句,随后我抱着肚子站起身来,率先离开了穆朝寒的龙辇。
穆朝寒的龙辇就停落在当初泣花灯游会的那条长街上,此时整条长街拥满了鲛人族的百姓,依旧女子偏多。
明明上一次我们踏上这条长街的时候还是开心的,虽然后来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但至少那时的最开始都还是一片欢乐融融的。
然而如今,鲛皇城同样受到了海底火山爆发的影响,虽然没有孽龙城严重,可也仍然倒塌了不少亭台楼阁。
长街上的百姓皆是满面愁容,纷纷都交握着双手在胸前,似乎在默默地祈祷着什么,而在不远处的那座钟楼上,就见提前赶回来的海底城隍神,正招展着双臂,袍角翻飞地恢复着城内坍塌的楼宇。
“百姓们都在祭奠汐儿,”沧川太子落寞地告诉我们,“若不是汐儿化作海眼,以洋流将火山岩浆反冲了回去,恐怕我们鲛人族也会于今日被覆灭的。”
此时我们就身处于人群当中,被全城的悲伤所感染着,我四处张望,除了周围满满都是鲛人族的人,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孽龙族百姓。
“沧川太子,我们逃命过来的三万百姓呢?”我问沧川。
“大概是被父皇安排在了朝拜场内,随我来吧。”
我们跟着沧川太子,一路穿过了人海,终于来到了被城墙单独圈住的朝拜场,这朝拜场的面积很广阔,沧川太子说这里本是全体鲛人百姓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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