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身负重伤,躺在一间茅草房子里面,一个穿大明国捕快衣服的清秀少年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你还有气吗?”
“雯雯……”修罗向“少年”伸出手。还没有他的巴掌大的小脸,只到他肩膀的身高,白里透红的肌肤,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他想笑话她的男装想了很久了。她是刑雯,他的妻子,他的挚爱,他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
“还有气,就别在那给我装死。”“刑雯”突然一巴掌扇过来,却没扇到。
修罗一把接住她的手腕:“你这女人怎么一点也不温柔。”彻底醒过来以后,才发现被他抓住手腕的人长了一头金棕色的头发。
女人?他怎么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菲泽塔吓傻了。
“小惠姑娘真不愧是织田上总介推荐来的女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足利义辉豪爽的笑声几乎要把房子震塌。
“你知道我是女的?”菲泽塔从修罗手里抽回手腕。
修罗惊觉失态,收回手坐在一旁,才发现自己躺在寝殿的客房里,房中只有他和菲泽塔还有足利义辉三人,显得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织田上总介给我的信里都说了。小惠姑娘虽是女子,武艺胆识都能让男子自愧不如,更是兼具侠义之心,身为南蛮人,却有心正日本的纲道,匡扶正义……”
“停!”菲泽塔听不下去了。
“不是?”
“不是。”菲泽塔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怕得罪将军,“我只是因为遇到海难,才漂到日本来,正打算去大明国,对日本的情况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么想来你对小千鹤的下落,也一点兴趣都没有喽?”
菲泽塔的身子一下子绷直:“他的父亲是我看中的船工,我要带他们父女一起离开日本。”
“千鹤的父亲还在世?”
“是,就是和弹正老爷爷一起来的那个。”足利义辉对松永久秀称呼他的官名“弹正”,菲泽塔误以为这是他的名字。
千鹤的父亲原来是个“鬼娃娃”!足利义辉“啪”地一下合上扇子:“你可知她是要刺杀我的刺客的女儿?!”
“知道。”
“你可知那个‘弹正老爷爷’就是他们的背后主谋?”
“知道。”
“知道他们是大逆不道的逆贼,你还有胆子来向我要人!”足利义辉目眦欲裂。
菲泽塔毫无惧色:“虽然雅子婶婶行刺的时候,真介大叔还没有答应追随于我,行刺之事与我无关,但是现在他是我的属下,我有责任保护好他的家人,才能让他安心地为我工作。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既然雅子婶婶是行刺被杀,我也不计较将军大人让我的属下痛失爱妻,但是请将千鹤还给我。若是将军大人要一命换一命,才肯交出千鹤的,我在日本的时候可以帮你刺杀一个人——我说了,我是个不关心日本局势的外国商人,不论日本的斗争胜负如何,我只关心我自己的利益。只要能让我带走真介和千鹤,不论要我杀什么人,我都会照做。”
“你会行刺?”
“你想试试吗?”
足利义辉想了想:“那个‘弹正老爷爷’的夫人有一头极美丽的头发,若是你能把她的头发偷来,我再考虑是不是接受你的交易。”
菲泽塔不知道日本的女性有多珍爱自己的头发,只当是将军要借此向松永久秀示威,不知道其中所含的羞辱,一口答应下来。松永久秀的夫人就是把足利义辉当傀儡的三好长庆的独生女儿,三好长庆生前把足利义辉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他一命呜呼,足利义辉才有了出头之日,自然对他的女儿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菲泽塔做事雷厉风行,一答应下来,就直奔松永久秀府邸。她走了,修罗还一路目送她的背影:“真是个像青花鱼一样活蹦乱跳的姑娘。”
“形容女子当用花朵才对,你怎么把她比作青花鱼?”足利义辉大笑。
修罗的视线飘向繁花盛开的院子:“因为花只会逆来顺受,被人折下,也不会反抗,只会在花瓶里慢慢地枯萎。与其如此,还是做一条会反抗的青花鱼比较幸福,就算逃不过被屠夫杀死的命运,至少还能留下在世上活过的痕迹。”
“就像你的妻子那样?”
修罗不做声。
“师兄,你知不知道二条御所的侍女怎么形容你?”
“怎么说?”
“容貌俊秀,武艺高超,还是个热爱插花的风雅之人。这样的人不以源氏公子(1)为榜样、做个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采花贼,真是可惜了。若是让她们知道你喜欢青花鱼多过鲜花,大概只有厨娘会高兴。”身为高高在上的将军,足利义辉每日看到的都是阿谀奉承、尔虞我诈,这样的日子让他越来越怀念与修罗一起拜在冢原卜传门下、心无旁骛地修习武艺的时候,也唯有比将军年幼的师兄才看得到将军也有爱开玩笑揶揄人的一面。
“就算是源氏公子,也会有为了紫之上(2)放弃整片花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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