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杯新茶,他接过茶杯,儒雅的尝了一口:“那只女鬼,本帝放她回陶小荷家了,她执念太深,此行势必要带走陶小荷,救与不救,全凭你选择。是要解气,还是要慈悲,你说了算。”
杯子碎片捡干净了,我拿着碎片站起身,诧异看他:“救与不救,我说了算?”
“嗯。”他轻颔首,公平正义道:“此事本就是他们不仁义在先,你又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若愿救,那便是为自己积修功德。你若是不愿意救,那这个功德,我们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我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出自他之口,出自他一个神之口。“你们神,不是向来都讲究慈悲为怀,济世救人的么?”
他听到我提及神这个字眼,略为惊讶的抬眸看了我一阵,少时,他大仁大义的缓缓道:“慈悲为怀,济世救人?慈悲,是对良善之人慈悲,救人,救的是重情重义,命不该绝之人。神仙若不能做到是非分明,辩清善恶,那又有何资格身居高位,受万千信徒拜供。要是这世上不管什么样的人都需要神来慈悲、神来救,天下早就乱套了。”
慵懒凝眸注视我,他浅浅启唇:“你是不是对神这个身份有误解,你认知里的神,都是黑白不分的愚善之人么?”
“也、也不是。”我结结巴巴的嘀咕道:“小时候听神话故事,神仙都是只管救人的,从未听过,神也有会见死不救的时候……我以为你顶多会劝我放下心中的怨念,不同那些人计较。我以为你会直接出手降服那只女鬼,根本不用顾及我的想法。我没想过……你会让我自己选,你这是在,给我撑腰吗?”
他好看的金眸依旧是那么富有吸引力,俊逸的容颜上,未夹半分多余的情绪,云清风淡的撂下茶杯,单手从容理了理广袖,“本帝不喜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约束人,做人是要有慈悲心,但也得分场合。错就是错了,犯了错,就该承受后果。你本来就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本帝凭什么要求你来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本帝办事,看重公平二字,况且,你好歹对本帝有恩,算是本帝护着的凡人,本帝容不得本帝的人在外受委屈。是以,你想怎样选择都行,你想出口恶气,那本帝就不再插手此事,让她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你若想以德报怨,那本帝就让那些人,亲自给你道歉,你心里舒服了,本帝再收了那女鬼,还陶小荷一世平安。届时功德,依旧记在你头上。”
“白旻……”我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眼角突然就发酸了,我握着掌中的碎片,矫情的背过身去了。
他哽了哽,“你哭什么?”
我吸了口凉气,心情复杂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从小到大,除了爸妈与师父,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打小就是遭人嫌弃的棺材女,村里大人小孩都忌讳我,每次被人欺负,我爸妈都总想着息事宁人,能忍则忍,从来没想过给我出气,帮我欺负回去……你还是第一个愿意出面给我撑腰的人,我激动。”
他沉默了,无声良久,方再低低与我道:“沈白露,你父母已经不在了,如今本帝在你身边,你大可忘记曾经种种,重新来过。人生来是为自己而活,你没必要活成别人想看见的样子,随心而动,做好自己就是了。”
“是啊,随心而动,做好自己。”我抹了把鼻涕,茶杯碎片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重新振作起来:“对!白旻你说的对,别人怎么看我,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只要我自己活的开心,过的舒畅就行了!”
转身问白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救?”
我顿了顿,想了半晌,坚定点头:“救!虽然这件事让我挺生气,但我不能赌气同自己过不去。他们都已经这样对我了,我要是不从他们身上得到点什么,也太吃亏了些。不管小荷的生死,让她被女鬼带走,这样的话,我一口怨气虽然出了,但归根究底,却是什么也没得到。
相反我要是选择救她,且不论她以后会不会看在我救过她一命,对她有恩的份上,让她爹与她的亲朋好友高抬贵手,少来给我生麻烦,至少这也算是一笔功德。有,总比没有好。你也说了,我的阳寿不长了,我需要积阴德。我想活着,只要能生存下来,就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他听罢我的话,朝我投来了欣赏的目光,“好,你果真没让本帝失望。”
起身朝我走过来,他负袖威仪道:“既然下定了决心,那我们现在就该去看热闹了。”
“热闹?”
他立于我眼前,突然广袖一拂,一道灵光倏尔乍现,晃得我顿时眼里一片白。
强烈的银光渐息后,我再睁眼,映入视线的一景一物诚然已是村长陶大叔的家院了。
“这是村长家?我们来的……真快!”我错愕的扭头与身边人感叹。
身边人轻轻应道:“嗯。”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试探着偷偷摸摸往陶大叔堂屋的正门口走去——
正堂里有两抹蓝火在打架,两道小旋风裹得屋内桌椅一阵哐当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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