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姑姑说,「小弟太脆弱了,他一直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了,被这个社会伤害之后就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长大时候郑雅洁才明白,原来这就叫「黑化」啊。
上一次见面还是白白老师犯在他手上的时候。
患者颅内动脉瘤,行右侧后交通动脉瘤介入栓塞术,手术中出了并发症,脑出血,术后植物人状态。
家属也很平和,没哭没闹,没过几天郑平就带着一纸调解书要求医院赔偿 130 万元。
最后法院裁定医院承担 40% 的责任,而白术也被江仲景从神外直接发配去建设急诊 ICU。
她一直很担心白术的状态,好容易蹭上了他的急诊手术。
白术还是一脸冷漠淡定的做着相同的介入手术,偶尔回应下护士的话,要说是沉默寡言,心思沉郁,倒是没有他家遭到变故那样明显,表面上看去完全没事人模样。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白白老师,你不会受影响吗?」
「为什么会受影响?」
「以德报怨之类的?」
「哦,东郭先生还会被狼咬呢,比医生被患者告上法庭要赔偿概率小的多呢。」
郑雅洁当时完全没搞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就觉得这个人心理真是强大啊,虽然没有战胜叔叔大魔王,但是也没有被打倒,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
现在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被患者告了,郑平这个律师会接案子吗?会站在法庭上,字字诛心的称述她的错误,挟持着她对人命的歉意,逼她就范吗?
人的思维就像是一张大网,每个点上衔接着无数的分支,清晰立体,可是这个问题却像是平面孤零零的一个点。
真是无法回答啊。
他的打招呼打断了她的思路,「好久不见了。」
「恩,叔叔,好久不见了。」
「工作如何?」
「还好。」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沉默,只有雨点唰唰的打在周遭发出的声音,然后慢慢的一阵凉风吹来,雨又骤然的变小了。
「这场雨之后就正式入秋了。」他忽然开口。
她只能生硬的接话,「这样啊。」
「为什么没有去做科研呢?你小时候不是哭着喊着不要当医生的吗?」
小时候。
她记忆中她小时候没有那么胆小,骑自行车下坡,别人都小心翼翼,就她一个女孩子还能张牙舞爪,因为超速而兴奋的大叫,连最后撞到栏杆上把整个人都抛出去,摔了一身的血和伤,她都没那么害怕。
直到有小孩子在背后指指点点她,骂她「叛徒汉奸」这种只在抗日剧里出现的词语的时候,她懵懂又迟钝,渐渐的就变成了神经敏感,手脚欠协调,怕死怕痛的胆小鬼。
但是最后还是没怕当医生,是因为爸爸妈妈怀着一种赎罪的态度,逼她学医的吗?
她迷惑了。
「那时候太小了,我不记得了。」
他笑了笑,语气有些自嘲,「当医生啊,最难的就是善终了,一辈子当医生不难,但是当医生一辈子不犯错太难了。」
郑雅洁没说话,身边这个人,她有些害怕,他试图带着长辈的口吻去同她沟通,但是讲出来的话又是那么悲凉和疏远。
还有一种要逼她去认罪的高高在上的律师精英范。
雨很快就停了,大雨之后的秋日的凉意终于显露出来。
「叔叔,那我先走了。」
「恩。」
郑雅洁走之前还想,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一家人这样真的是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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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候陆平安却收到了一份医患纠纷的调解书,他把白术叫到办公室,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办?」
他慢慢的看完了,放下纸页,有些不在乎的说,「该调解就调解啊,该赔钱就赔钱啊,找我干什么?要我传授点医患纠纷的调解经验吗?」
「你那个强硬的态度就算了吧,上次调解过程中,你一言不发真是帮医院省了很多钱。」
白术摸摸下巴,「恩,老江什么态度?」
「不管老江什么态度,总是要郑雅洁自己亲自面对患者家属、律师和法官,称述整个事情的过程和结果。」
白术奇怪,「不然呢?现在法院调解都开始用远程视频了吗?」
陆平安终于忍不住了,用手指指,「你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啊,我说的是对方律师,郑平。」
「那又怎么样?」
「好复杂。」
「一点都不复杂,都是你们想的太复杂了。」他认真说,「本质这个案子是医患纠纷,郑雅洁作为当天的麻醉师,术前麻醉过程中发现患者是困难气道,肿瘤完全占领双侧鼻孔鼻腔,不能闭口,患者意识丧失,抢救后持续昏迷,她只要说出当时的用药,流程,有没有违规操作就可以了,剩下的,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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