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瞎眼的俊俏白衣道长收养了我。
那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清晨。
他路过我,停了下来,然后问我要不要同他一起。
为什么不呢?
我握住他伸来的手,从此成了他的眼睛。
1
道长叫唐子卿。
我没名字。
他说我声音动听,不如叫娓娓。
于是,我便有了名字,在我十二岁时。
道长很清贫,只有一个包袱,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裳,其余都是法器。
法器我一件也不认识。
他很耐心地带着我一个一个认过去。
我一遍就记住了它们的名字和用法。
他摸了摸我的头,嘴角含着笑意,说:「娓娓真聪慧。」
我仰头看着他,心想他若是能看见,眼神想必是这世上最温柔的。
他很敏锐,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动,就问我怎么了。
我不敢说,怕引得他伤心,所以换了个问题。
「我在想,这世上真的有鬼怪么?」
「有的,它生在人心里。」
「道长心里也有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很轻地说:「有。」
那一刹那,我在他身边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与痛苦。
我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那种深沉的痛苦只弥漫了一瞬,随着他的起身消散。
他低着头,问我:「娓娓饿了吧,我们去镇上买些吃的吧。」
我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赶紧加上一句「好」。
然后我牵着他的手,给他带路。
从栈道边的茶摊到落梅镇并不远,我们慢慢走,走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落梅镇很热闹。
我们到时正值中午,来往的人很多。
我带道长在一个卖馒头的摊位停下,三个馒头三文钱。
我吃两个,他只吃一个。
我问他不会饿么?
他说他不贪口腹之欲。
我没听懂他的话,但也不强迫他吃两个馒头。
因为我们很穷。
他掏钱时我看到了,小小的钱袋里所剩无几。
我们大概要留宿街头了,我想。
可是,道长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他吃完馒头,让我带他往东南方向走。
我说我们去那里干嘛?
他说救人。
我很奇怪,救谁?
他说不知道。
好吧。
落梅镇东南方坐落着一个大宅院,陈府。
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家。
「这里?」
道长点点头。
门童看到我们站在门口,于是下来问我们有何贵干。
很是彬彬有礼,没有因为清贫而看不起我们。
道长说:「我来解灾。」
门童面色一变,让另一个赶紧进府通报。
陈府的小公子陷入昏迷多日,大夫束手无策,请的半仙也是白费钱财。
全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管家把我们迎进大厅。
陈老爷和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长看出了什么,要如何破解。
道长先温声细语地安抚了他们的情绪,然后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小陈公子早慧,少时读遍诗书,做出的文章惊艳才绝,只是对功名不感兴趣,尤爱书画。
前不久得了一幅山水图,可是竟看痴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连几日不吃不喝。
下人强制开门时,才发觉他抱着画昏迷不醒。
到了卧房才发觉确实如此,他依旧抱着画不肯松手。
道长取出牵梦。
那是一根细细的香,通体紫色,燃烧时的味道闻起来让人觉得温厚舒心。
然后,他抽出一张符纸,放在盛着水的银碗里,牵梦置于其上,没有任何倚靠,竟然立而不倒。
陈老爷和夫人以及一众下人都觉得很神奇,包括我。
道长捏了个诀,盘腿坐下。
我们屏气在一边等着。
牵梦燃尽时,符纸着起火来,是蓝紫色的火焰。
我头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火,一时惊讶无比。
道长随后站了起来,让我把符水递给他。
我看着他修长白净,指骨分明的手沾了沾符水,洒在床榻的周围。
他肃穆的神色让我觉得他好像悲悯众生的神祇,不染纤尘,又普度众生。
那时候我还不懂,只觉得心也跟着被净化了。
「令公子明日便可醒过来了。」
陈老爷和夫人喜不自胜,连连说要感谢我们。
道长说,这些等明日小陈公子醒来再论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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