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想张嘴又噤了声。
「有意义吗?刘直。」我甩开他的手。
我的声音一直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本来就是个恶霸,你本来就是个混蛋。
「你本来就该自私自利,为自己着想,他们可以弃城而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有谁善待我们了?我十一二岁被卖到妓院,只为给我弟弟买块墨去送礼。
「你的名声坏到可止小儿夜啼,薛琳作为将军之女,却被那个太守侮辱到要自尽……
「谁对得起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守着他们?我们为什么要守着这座城?」
我捶打着刘直的胸口,呜咽着拉扯着他。
他不动不逃,低头爱怜地看着我,帮我一遍一遍地擦眼泪。
然后把我拥入怀里,一遍一遍地摸着我的头发。
我哭到脱力,在他怀里挣扎不得,却还是抽噎着说——
「和我们一起走吧刘直,我们不当英雄,也不当什么正直的人了。
「我们当坏蛋,我们当混账,我们当恶霸,我们一起走吧刘直……」
那天刘直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说他的半辈子,然后说到他娘和他爹。
他攥着我的手,他说:「没有人相信我,张杏,只有你,你愿意相信我去打金兵。
「你知道吗?我听到你相信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感谢,我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再后来,他说的话我都不大记得了。
我只知道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我擦干眼泪,冷静了一下,就同意和薛琳走了,不过我说要明天。
他想让我活,我不能留在这里给他添乱。
刘直没再催,他只是又狠狠抱住了我。
没过多久,他看我情绪稳定后,又匆匆跑去了城墙。
薛琳在屋里收拾东西,我起身去了厨房,把偷偷攒的面粉给他烙了可以吃上半月的饼。
第二天走的时候,塞进了他的被子里。
送我们的是小灵子:「金兵又在攻城了,刘大人那边在忙。」
到密道的时候,小灵子安排两句,就要急匆匆地赶回去。
我终究不忍,还是拉住了他:「小灵子,你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的脸更黑更脏了,眼神也不如前几日清澈了。
但是他还是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杏儿姐,我不想走,你们路上小心,再见。」
然后他就拨开了我的手,往城墙那边赶。
我余生没再见过他。
进密道之前,我抬头望了一下刘直的方向。
离得太远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天空是蓝的,想必他站得更高,离那边的天应该更近一些。
13
「刘直没有吃我做的烙饼。」
我对面前的书生说:「我们走的十天以后,城就破了,他足足比薛琳预想的还多支撑了五日。
「听说后来挺惨的,他被金兵划开了肚皮,肚子里全是草根树皮。」
书生给我倒了一杯茶:「那您和薛姑娘呢?还有您弟弟呢?」
「后来书上也写了,金兵入侵,国已不国。
「我和薛琳比较幸运,逃出去没多久,就遇见了她爹爹的旧部,她便带着我投靠了那人。
「她本就善兵法,做了谋士,我去了炊事军,做些洗衣做饭缝补的活。
「薛琳觉得,我一个女子跟在军队里不是长久之计,总想把我放在一个安稳的地方。
「可是四五十年前,各方势力分裂割据,都想当皇帝,都想分杯羹,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哪有什么平和安稳的地方。
「于是就这样,跟着她走走停停,跟了许多年。
「直到他们带着军队归顺了先帝,先帝统一了天下。
「我弟弟是先帝举办科举第一年的进士,虽然已过不惑,先帝却很喜欢他提出的政见,做了三品大官,娶了妻妾,子孙满堂。」
死之前,他拉着我的手,涕泪连连——
「阿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一直没有原谅过我?」
在这满屋的抽泣声中,在我弟弟弥留之际,我竟然发起了呆。
我年纪越来越大,几乎要记不起刘直的脸来。
我能想起的是我和薛琳出密道时,我头顶的天空是那样蓝,料想刘直的也应是。
张钰的手又紧了紧。
我回过神,对他说:「没有,张钰,刘直做的是他想做的事情。
「纵使你以前对他众多诋毁不满,都已经过去了。他不会在意的,我也没必要替他在意。」
于是他便虚弱地点头,安详地去了。
屋里响起痛哭声,我颤颤巍巍地起身往外走。
我们三个现在只剩下我了,薛琳在军中多劳累,身体也有旧疾,先帝一统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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