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越想让他生气,他其实很喜欢正直的人,所以才给我取名叫刘直,结果每次一生气就说我长歪了。
「我其实挺能惹事的,没少给他添麻烦,他一边骂我一边给我处理这些破事,给太守塞钱,给其他人送礼,卑躬屈膝的。
「他经常说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我这个儿子,骂我纨绔,以我为耻,时不时还会断我的钱,不让我喝酒不让我去赌。」
他的头低得更很了,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
「其实,再想想,他有时候也挺好的。
「小时候我家还很穷,我生了病,家里没钱买药,他就挨家挨户地去借。
「人家有钱不愿意借的,他就跪下去给人家磕头,凑不够,他就去码头整夜整夜地背货。
「我娘没了,他长得还不错,那个时候也慢慢有了一些钱财,很多女人想当我后娘。
「他其实有一个喜欢的,是我趴在我娘坟头不吃不喝好几天,最后他说『骗你的,爹不准备再娶了』,然后把我背了回来。
「连我现在身上的这个小官,也是用了他的大半身家,塞钱给太守买的,他说害怕死了以后没人照顾我,买一个官,他能放心一点。」
我递给他帕子,他没接,继续哽咽着说——
「是我混蛋,是我不孝,是我无能,没能给他争口气,没能做一个他喜欢的儿子……
「他去世的前几天,我还在和他吵架,惹他生气……」
我没有刘直那么好的爹,我并不能感同身受他的苦痛。
但是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感觉。
悔恨、遗憾、自责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他失去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9
刘直的爹去世以后,他似乎一下成熟了很多。
我们之间微薄的联系也是全靠他来维持,后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也没有再去主动找过他。
那天怡春院接待了几个贵客,要求很多。
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安排我一起帮衬着。
一直忙到深夜,小灵子看见我才拍着脑袋叫——
「杏儿姐杏儿姐,有人中午给你送了个请帖。我一直没有看见你,也给忙忘了。
「你赶紧看看,有没有耽误正事。」
我不识字,让薛琳帮忙看了。
「这个叫刘直的今天过生辰,想让你去一起吃酒楼吃个饭。
「拿着这个请帖,酒楼的人会把你带到包厢里。」
我本来以为是刘直明白了我们的差距,这段时间的疏远,是我们回到各自生活的前兆。
所以我不理解这个突如其来的请帖。
但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他的生辰要过完了。
我安静地下楼,出了怡春院以后,我死死捏着那个请帖,在城中拔足狂奔。
我心跳快得几乎要死掉,我终于跑到了那个城中最大的酒楼。
他一个人在那个包厢坐着,面前放着一大桌冷掉的菜和一碗长寿面。
看见我这个时候来,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什么话。
我站在桌子的另一边喘着气,调整着呼吸。
「我最近想了很久。」他终于对我开口:「我在想你的身份。」
「你是妓。」他看向我,眼神波澜无惊,平静得不可思议。
我回望他,并不觉得羞耻:「对,我是妓。」
尽管我已经很久不接客,只是做一下杂事,给妈妈打打下手。
但是我做过妓女,用我的身子换过钱。
这个事实没办法改变。
气氛诡异地沉默着,他却忽然笑了:「我还是恶霸呢,身份算得上什么。」
然后他催促我:「快坐,陪我把面吃了。」
吃完以后,打更声也响了起来。
他笑着对我说:「我想吃你做的烙饼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送些过来。」
10
刘直没有来得及吃上我做的饼。
怡春院最近不知为何,冷清得格外厉害。
从妈妈嘴里,我隐约知道金军换了政权,主战派上台。
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是要和我们宣战。
院里有几个从金抢占的城池逃难过来的姑娘,光是听到这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已经吓得要上吊自杀。
说是这样死得体面一些。
城里人心惶惶,晴天白日的,街上都没有多少人。
更有甚者,一些人已经带着金银细软,去投靠深山老林的土匪去了。
妈妈也一直在收拾东西,她还能在危急之中把我拉出来交代几句。
说是怡春院先让我打理着,她要去找其他城里找自己的表亲去了。
我去找刘直的时候,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给了我一些银子,也想让我先去其他地方避避难。
我默了一会:「太守他们还没有出来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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