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纪王跪在地上,嘴唇轻颤:“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陛下会对谢氏皇族赶尽杀绝?”
棠宁的话让得纪王眼皮一抖,沉默时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话。
棠宁失笑:“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陛下是太祖皇帝亲自教养出来的,他那一身本事过半都是传承于谢家先长,哪怕当初先帝和废帝曾伤害过他,那也改变不了他身上流着的是谢家血脉,他固然对废帝心狠,也挪动了先帝陵寝,但其中缘由难道你们不清楚?”
“就连宗亲之中被处决的那些人,也大多都是过往所做罪不容赦的,其余那些人,哪怕是废帝留下的那几个皇子、公主,你可曾见陛下对他们做过什么?”
纪王愣了下。
萧厌这皇位并非自废帝传承,他自强势夺位之后手段凌厉狠辣,朝中虽不说血流成河,却也死了不少人,可论真起来,这些死去的人里面却并没有太多与废帝血脉有关的。
皇室宗亲之中,如桓王之流皆是咎由自取谋逆而死。
废帝那些子孙除了最早那一两个不甚安分,在之前南地大乱时妄图勾结藩王夺回皇位皇子的被杀鸡儆猴外,其他剩下的那些皇子公主,都和宗室里的其他人一样安安稳稳的活着。
他们皆是被封了爵位,赐了府邸,除了不如废帝在世时那般恣意奢靡,不让他们插手朝政之事外,
萧厌从未曾要他们性命,也没有刻意薄待他们。
纪王心神像是被创,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可那难道不是因为藩王之乱刚定,南北战事又起,朝中动荡之时陛下不敢动我们,怕引得天下人议论,也怕太过凉薄遭了反噬?”
棠宁顿时笑了声:“陛下何时在意过旁人议论?至于反噬……”
她看了眼纪王,
“王爷觉得,你们有什么能够反噬陛下的?”
纪王:“……”
“军权,政权皆在陛下手里,朝中清流、世家全都归附,先不论他们是否真心低头,可至少表面上陛下众望所归,杀几个与废帝有关,甚至还曾得他杀民屠城所谋利益享乐之人,你觉得谁会替你们出头?”
纪王脸苍白。
“更何况以陛下的手段,想要不引众怒诱使几个宗亲犯错去死,很难吗?”
棠宁看着摇摇欲坠的纪王,似笑非笑:“如今日这般,只需留个鱼饵,放点引子,就有的是人跳出来去踩。”
“本宫能做到,你觉得陛下会做不到?”
“……”
纪王惨白的脸上涨红了几分,神情间满是羞辱,却又说不出一句争辩之词。
半晌他只能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改姓名?”
棠宁愣了下,落在纪王眼里就像是抓住了破绽,他满是逼问:
“他既然认自己是谢家子孙,也认自己身上谢氏血脉,那他为何登基之后一直迟迟不愿回归谢氏宗族。”
“太上皇与太后尸骨都已入了皇陵,他却依旧以萧氏子身份坐于皇位之上,旁人提及时只知他是萧厌而非谢宸安,他难道不是想要让大魏改弦易张,难道不是记恨谢氏皇族?”
棠宁闻言有些错愕,看着愤愤然的纪王,半晌才有些一言难尽。
“纪王,你接管宗人寺后,可曾翻过皇室宗谱?”
纪王愣了下。
棠宁说道:“当年戾太子旧案时,皇长孙在所有人眼里都死于东宫大火,先帝怜恤他年幼不知戾太子所行,亦是太祖心疼长孙,所以只将太子废除皇室宗碟,皇长孙却依旧留于宗谱之上。”
“陛下一直都是谢宸安,但他同样当了十余年萧氏子。”
“当年东宫出事,萧夫人主动自缢平息宫中猜忌,萧家为保陛下废弃全族根基,萧家长子更是伤了身子极难留下子嗣,陛下是得了萧家庇护才能有今日,萧家于他来说便是亲族。”
棠宁垂眸看着脸色变化的纪王说道:
“陛下既是谢宸安,也是萧家子,他以谢家子孙之身却未舍萧厌之名,这难道不该是萧家应得的吗?”
纪王被问的沉默,脸上之前的急怒愤慨也变成了讷讷无言。
廊下寒风依旧,皇后、纪王一站一跪。
远处宫人只安静守着,无人敢于靠近。
棠宁站在那里,看了眼不远处被风吹的猎猎的皇旗。
“陛下在外征战,朝中经不起折腾,今日便也罢了,本宫不希望往后再有今日之事。”
“来人,送纪王出宫。”
棠宁吩咐完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
纪王跪在地上怔怔看着逐渐走远的身影,紧抿着嘴唇满是沉默。
潘喜快步上前:“王爷,这天儿还冷着,奴才扶您起来。”
纪王手脚被冻得僵直,膝盖更是跪的麻木,哪怕借着潘喜搀扶,起身时依旧忍不住摇晃了下,险些没站稳。
潘喜连忙用力扶着他:“王爷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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