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
雾气遮住了她的面容,但华南宏知道,那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
男子精致的唇角不禁微微抿起。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很多时候,他想着心事,独自一人走上这寂静的石桥,没过多久,河的对岸便会出现一抹幽蓝。隔着层层水雾,隔着遥远的距离,这样看不清彼此、摸不着彼此地相望。
于是华南宏忽然就有了倾诉的念头,他想要走过去,想要和那个总是出现在那头的女子闲聊自己的过去。他甚至想,或许那女子也是知晓他每日必来此处,才特地来与他相伴的。这样地想法被他瞬间摇头弃,却又时不时地想起。
即使只是美
测,也足够惹得心痒。
华南宏十五岁大婚,二十岁登基,帝王生涯中他的身边不缺佳丽名媛,他只要招一招手,登时会有无数佳人纷涌而来。无论是倾国绝色或是清水芙蓉,他见得太多。
因此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把她们放到一个较低地位置,新人笑,旧人哭,他既参与其中,又冷眼旁观。
脑中不知不觉又会想起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经历了离乱战火,会有新的能工巧匠重建精巧宫室,会有新地名贵珍品如流水一般涌入宫中,会有新的绝色佳人广袖翩翩,更会有一位踌躇满志的新帝王接手满目疮痍地摊子,重振旗鼓、再造山河。
—可是那些已与他无关了。
二十年如一梦,现在他想把握的,只是这些简单而美好的小幸福而已。
(二)
暮色四合。
华南宏回家的时候,却见饭桌上多了一人。那少妇一身简单地浅紫色襦裙,脑后绾了个乌黑的髻,看背影像是隔壁家的沈舞儿。
“相公。”刘婉娘忙不迭去替他盛饭,华南宏两眼扫过桌子,一碟子卖相极佳的红烧肉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最中央。他的眼皮倏地跳动了一下,轻声凑到刘婉娘耳边:“今日的菜是你做地?”
刘婉娘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不是,舞儿她正好来串门,顺便帮我准备晚膳罢了。”
“嗯。”华南宏方放下心来,夹了一筷子送出口中细细品味,倒真是不错。
那沈舞儿是他们隔壁邻居,面貌平平,却是个极为热情善良地女子。刘婉娘自小养尊处优哪里会持家,甚至连基本的家事都不会做,多亏了沈舞儿平日帮着,这才渐渐地好起来,也因此两人处得颇为亲密。
华南宏显然对两个女人地话题毫无兴趣,随意地嚼着米粒,任思绪漫无边际地飘。
“婉娘,我……”不知说了什么,那沈舞儿朱唇一抿,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华南宏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她揪着帕子开始哭,“我相公他说,那小妾有了……”
“岂有此理!”刘婉娘一掌扣在桌上,接触到华南宏怪异的眼神,忙不迭敛了下去。“舞儿,平日那丫头恃宠而骄,若她在生了儿子,你地日子可怎么过?”
沈舞儿低头垂泪。
—母凭子贵,这条规律不论是对王宫贵族还是市井平民都一样适用。
刘婉娘蹙着柳眉,不知怎的,忽然就回想起那段久远的过去。
—那个时候,她坐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椅,明红色翟凤礼裙迤逦,香腮胜雪,明珠摇曳。她独自享受着那片繁华锦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她却从没有真正地做过一回自己。
如今她开始思考,多年的宫闱生活究竟教会了她什么。
“婉娘?婉娘?”沈舞儿晃晃她的胳膊,“你在听么?”
“嗯,我在听。”刘婉娘望见华南宏起身离开,显然是不愿意掺和到女人的话题中。
“相公还让我照顾她,可我分明没有怀过孩子,哪知道怎么做呢……”沈舞儿眼看又要落泪。
“给她灌点红花……红、红糖水吧。”
沈舞儿点了点头,拿帕子拭干眼泪。
*
夕阳的光晕穿过窗纱,静静洒落在干净的屋子里,从她的角度望去,坐在桌前翻阅书卷的华南宏仿若融入了那片绚烂的橙红,光线沿着男子英挺的轮廓蔓延,每一处棱角,每一抹细微的不同,她总是善于捕捉。
视线先是扫过他的眉,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那轮廓清晰的薄唇,刘婉娘五指扣住门沿,半个身子倾探,乌黑的长发由女子肩头滑落,几偻清香很快消散在微凉的风里。
站了许久。
刘婉娘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十分习惯这样的遥望。
不论是早在那片繁华寂寞的九重宫阙,还是如今江南水乡的僻静小镇,她永远维持着跟随与瞻仰的距离,不曾改变分毫。
思绪辗转回到很多年前,她初见华南宏地那个宁静的午后。
*
她穿着长长拖曳的正红色留仙裙,在众多婢女簇拥之下步入厅堂,柳眉轻挑,带着些许好奇,偷偷瞥过那个身穿明黄色锦缎地少年,然后礼数周全地上前施礼。
双手温婉叠在胸前,耳畔还能听见翠玉流苏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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