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就在小观里,无声无息地盘腿坐着,像是料准了他们会来一样。
他穿着小妖的皮囊,笑得慈悲。
却也残忍。
十月拔出刀冲了过去,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无忧眼睛却未睁开,只扬了扬衣袖,无数条藤蔓凌空而起,阻挡着十月。
无忧完全有能力反抗的,却不还手,只唤出藤蔓来阻挡,嘴角露着笑意,眼里是一副睥睨万物的从容。
他不还手是因为功德将满,他要带着小妖的身子飞身成仙,位列神位。
十月乱手劈着藤蔓,劈完一层又涌上来一层,密密麻麻的,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我自是不会还手伤害你们,我已经攒够了功德,不会折送在你们手上。”
无忧站在藤墙后面,素衣孑立,满面从容。
功德簿上满页的朱笔勾画的功德,一桩桩一件件,都好像是闪动着金光,透着神性。
“你不可能飞升了。”宋木奎望着癫狂的无忧,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功德被你亲手作了伪,九重天满天神佛,全都是生了眼睛的。”
无忧丝毫不在意,也没有动容,假面一样的慈悲严丝合缝,“我不信你们,我就要成仙了。”
他将手中的功德簿捧着,小心翼翼地端在头顶。
那簿子闪着金光,从朱红的字迹中透着灿烂的,神圣的金光。
无忧痴痴地望着,功德簿悬在半空中,他垂下眼睛,一脸神圣地合拢双手,口中念着,“我自已功德圆满,盼漫天神佛允我羽化飞仙!”
金光笼罩着无忧,他欣喜不已,嘴角颤抖着,虔诚地跪倒在地上,“我自已功德圆满,盼漫天神佛允我羽化飞仙!”
无忧匍匐在地上,金光却戛然而止,满页朱红的功德簿也砸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望着地上的那本与寻常簿子一般无二的功德簿,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我自已功德圆满,盼漫天神佛允我羽化飞仙!”
无忧跪在那本簿子面前,不停地磕头跪拜着。
容貌癫狂,再不似刚刚那副纤尘不染的样子。
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斩风,突然出现在无忧身后,手中握着那块玉牌,形似鬼魅,“不然便就将你的仙骨灵根再还给你吧!”
说着,手掌发力,生生地将那块玉牌拍进无忧的身体里,连着内里无忧原本的魂魄也给震了出来。
只留下小妖的一副空壳子,歪倒在斩风身上。
无忧没了肉身,只有一道残影。
他忽然狂笑起来,满身洁白的袍子在风沙里似乎有了实形,“叠嶂,你恨我是吗?”
无忧笑出了泪,“我应当开心的,叠嶂终于是个完整的人了。”
他望了望昏迷着的小妖,眼里装着一抹微不可察的呵护与疼爱,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
“阿阳也长大了,爹爹从未爱过你,却也很开心能见到你。”
无忧自杀了,用最后的一缕残魂勾进那本功德簿里,跟它一起化作了飞灰。
那一排密密匝匝的藤蔓落地成灰,飘散在空气里,连带着蛊虫一起,消失不见了。
玉牌咣当落在地上,成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玉。
小妖窝在斩风的怀里,悠悠转醒,怔怔地开口,“我看见我娘亲了。”
斩风面上又显出不耐烦,嫌弃地拽着小妖的衣领子,将他提起来甩给十月,“接住了。”
小妖像坨石墩子被他一甩手丢给十月。
十月接过来小妖,从地上拾起那块玉牌,重新系了绳子戴在小妖的脖颈上,将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阿阳,你的娘亲一直都在你身边呢。”
灰尘散去,小观里终于迎来了通亮。
外面的树木轻松地摇晃着,藤林里一片清新自然的空气,有鸟儿飞得倦了,便停在高耸的枝头歌唱。
边城的蛊虫一夜之间都消散了,百姓们跪地叩拜,感恩上苍怜悯。
……
晨光熹微,少年半倚着树干,一张冷峻的脸上似被冰封着,轻微抖动的睫毛上落下了第一丝微光。
斩风皱着眉头,眼睫微动,却没有醒过来,像是被梦魇着了。
虚虚晃晃的梦境,缥缈的雾气笼着人的脸,他却能清晰地认出每一个人。
是娘亲的样子,她似乎是又生气了,可是她已经把那只小花狗踩死了,她不允许他哭,他就不敢哭。
咬着衣袖,不敢出声。
好像有好些天没见过她了,他太想她了,想摸一摸她的裙摆,像很小的时候那样,张着手,央求着她抱他。
可是他现在不敢了。
他藏进正屋里,藏在帷幔后面,偷偷地看她。
她好像是疲累极了,跟仆从交代完事情就垂下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让那个仆从退下。
末了,又喊住仆从,“那个小杂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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