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盛垂下眼敛去眼中的晦色,状似无奈道:“桑东家,借船事小,但仔细追究起来,也可以说一句
兹事体大。”
“这到底运的是什么,我也是要先探探底的,免得……"
桂盛表情复杂地长叹一声,苦笑道:“我跟桑东家的情形不同,家族基业都在此处,可谓是处处受
限,身不由己的时候颇多。”
“要是无法弄清原委,我只怕是有心也是无力啊。”
桑枝夏唇边笑色渐深,玩味道:“桂家主是在担心,我借桂家的船运了什么不该运的东西,被商会
中的人发现?”
桂盛苦笑道:“商会是其一,其二.……"
“桂某说到底只是个商贾末流,上头压着数层官儿,官字儿还都带着上下两个口,众口铄金,那是
动辄就会要全家性命的啊。”
桂盛敏感地停顿一刹,落在桑枝夏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打量。
他很早就怀疑,桑枝夏不光是跟潜渊山庄有牵扯,甚至与岭南那边也有来往。
如今永顺帝的半壁江山是丢了,丢的比半壁还多出许多。
但尚未被岭南叛军攻占的地方,仍是朝廷疆土。
他们也仍是朝下百姓。
一旦跟岭南扯上干系,那就直接等同于逆贼,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都不为过。
桂家是有花不完的银子。
但桂家也只是有钱的商人而已。
这样的朝廷大事儿,朝廷正统与叛军的生死交锋,绝对不是桂家应该掺和进去的。
沾上一丁点儿,对桂家而言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桂盛言犹未尽的画外音已经很明显。
桑枝夏听了却只是轻声而笑。
桑枝夏戏谑道:“那依桂家主看来,如今外头的形势,输赢该当何论?”
桂盛面上一空,旋即自嘲道:“这都是军国大事儿,哪儿是我等无名之辈可以妄加评论的?”
“不过话不管怎么说,输赢又是怎么论,我等平民百姓既是无心也无意,再大的火燃遍山河万里,
也总归烧不到低顺之人的身上。”
谁去当皇帝,是岭南王还是永顺帝,对他们这些人而言都不重要。
天高皇帝远,改朝换代以后他们还是南边地界上的土皇帝。
无非就是在战乱之时暂时受些影响,少赚些银子,等到新帝登基,多奉些税银。
花足了银子就可以保安然无虞,这几乎是他们这些人的共识。
所以外边怎么打都不要紧。
他们也无所谓。
无非就是等个结果,然后继续守着自己的金山银海过胜过皇帝的好日子。
一点儿风险都不会有。
桑枝夏被桂盛难得的坦诚逗笑,玩味道:“桂家主这么说,倒是也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岭南大军就盘踞在滁州,距南允不过区区数百里,就无人担忧大军会时刻攻过
来?"
桂盛心头猛地一跳,面不改色地说:“虽是隔得近,但是不是能打过来,都还另当两说。”
“这事儿……我确实是说不好。”
桑枝夏含笑挑眉:“要是,打过来了呢?”
桂盛笑色缓凝,苦笑道:“桑东家这是在与我说笑么?”
“岭南叛军若是真的打过来了,那我等自然是俯首称臣,无所不从,否则的话,又如何保得住全家
性命?”
桑枝夏被他强压在眼底晦涩惹得轻轻笑了。
桂盛意味不明地说:“不过那都是不知何年何月的事儿了,现在去想为时尚早呢。”
“倒也不早。”
桑枝夏对上桂盛惊讶的目光,笑眯眯地说:“我今日来,为的不就是这事儿么?”
桂盛悬着的心彻底撞向了嗓子眼。
桑枝夏指腹摩望过腰间的玉佩,慢悠悠地说:“桂家主不是想知道我借船拿来何用么?”
“既不是装货,那就只能是装人了哇。”
“我受人之托,有些不太方便直接露面的人想从滁州过来,桂家主手中的大船就很是合用,只是不
知道桂家主是否愿意出借?"
兜圈子绕弯话都是桂盛擅长的。
只要桑枝夏耐心足够,桂盛能坐在这里一口茶都不用喝,表情都不变地跟桑枝夏兜一天。
但桑枝夏要是突然就开门见山的话……
桂盛狠狠一窒,面色骤变:“桑东家,滁州现在可是岭南叛军占领之地,你说的人……"
“当然是滁州的人。”
桑枝夏漫不经心地说:“桂家主不是猜到了么?”
“这……”
“桂家主心有迟疑,这是人之常情,我也理解。”
“只是…….”"
桑枝夏意味深长地弯唇一笑,微妙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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