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大了,估酥的拐杖也止不住地颤抖着,好像随时就会倒下似的。
清冷的街道此时空有哀乐之声,凄凄楚楚,楚楚凄凄。
那送葬队伍此刻却也缓缓停了下来,远远与估酥对望着。
一直到落雪沾满了睫毛快要结冰时,她才挂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这一段路大概是她这辈子走得最长最艰难的一段路了。
团子花了一年的时间用遍世间各种名贵草药终于清除尽了她身上的余毒,可她的身子却也已是强弩
之末,再无恢复的可能。
这条命也大概也就只能再被吊个四五年吧,但是四五年也够了。
她在出宫前就一直在担心,自己如今走不动道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背着她去看遍世间的每一处风
如果他不愿意,她就撒娇求求他好了,就像小时候那样。她如今很瘦,特别特别瘦,身上都没几斤
肉,一点也不重。
她忽就想起某年冬天的一个深夜,他背着她在宁府的屋檐之上穿行。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可与
他相比纵是皎皎明月也蒙了尘。
那夜清辉的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之上,在白皙的脸上投照出斑驳痕迹。那天她其实特别想要伸手去摸
一摸他的脸,可她忍住了。
那是元国的月亮,不是他们东夷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在元国的皇宫见过无数轮月亮,或圆或缺,或暗或明。可愿意陪她坐于屋檐之上
的那个人却始终未曾出现。
她等过了那年差点以为便要熬不过去的寒冬,等来了春天百花盛开。贺召翎给她新编了一个藤椅,
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他们找到了商冷族在帝都的藏身之处。
她那时多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去见他,可她再一次忍住了。
等到春末盛放的鲜花开始凋谢,修整好的元军终于打算前往东夷,他们的计划也终于到了关键的一
步。那个夏天特别闷热,她在房间里放了很多冰块,还在窗下放了软垫,而自己就坐在房前的院子里乘
凉。她等了一整个夏天,等来了东夷军连连告胜的喜讯,却依旧没有等来他。
可团子说她师父一直未曾离元,是他的病还未好转吗?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寒冬。
这一次,终于可以去见他了吧。
是的,她终于见到了他。
“唯当。“拐杖掉落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声响。估酥整个人也终于如同那油尽灯枯的
灯芯一样,一番摇摇欲坠后摔倒在地。
棺椁两侧的阿清和华黍见此急忙上前扶她,扶起的那一瞬间才惊觉她竟然变得如此轻,何须两个
人,华黍单手就能将她支撑住。
阿清看了她一样,松手后走到棺椁的一端,推开了棺材盖,随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估酥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一直在呼呼作响的北风都失去了声响。她想去摸拐杖,可是
没摸到,只好胡乱地摆弄着双手,在抓住一个支撑物后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抓住她的是华黍。
这一年明面上医治估酥的是团子,可团子所有的药方她都有确认过一遍,虽然未曾亲自把脉,但对
估酥的情况却也有所了解。她有些惊诧,如果团子表述无误,估酥的身子不该如此虚弱啊。
难道所有好转的迹象,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未能想太久,估酥已经颤颤巍巍地往开了半边的棺椁走了过去。
棺椁中的尸体被保存得很好,在她精心的料理下始终未有臭味传出,也算是了了他生前的一个遗
愿。
华黍将估酥的手搭在棺边后就背过身子不再去看馆中之人,这副尸体她实在是看厌了。
远处忽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喊着万岁。
“应当是新帝已经登基了。"阿清走到她身边轻轻开了口。
“他也算是看见了。"华黍回头看了一眼棺椁,随后视线落在眼神有些呆滞的估酥脸上,终于还是
叹了口气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阿清垂眸走回棺椁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视线随着估酥一起看向了棺中
之人。
他依旧穿着他那件白色狐裘,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被映衬得愈发苍白。
估酥的嘴唇此时也已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阿清不免有些担忧她随时都会晕厥过去。她的手指就停
留在商筑的脸颊上方,正微微颤着,却始终未曾落下去。
她看见她终于抬眸看向了他,嘴角扯了扯,似是想扯出一抹笑容来。她应当是说了什么话吧,因为
她的嘴动了动,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风雪更大了,落在商筑发间点缀出朵朵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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