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镜的年轻僧人把霍群青领进寺庙深处,一个掩映在枯树之间的禅房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房子周边又是树又是草,我猜夏天这里的蚊子肯定很多。
枯瘦的老和尚打开柴门,年轻僧人识趣地离开。
「霍施主,别来无恙。」老和尚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使人联想到脱了水的树干。
「无慧大师,好久不见。」
老和尚却朝他的手腕笑了笑,「这位女施主,看上去不太满意寒寺啊?」
正在翻白眼的我猛地一怔,险些抽筋:
「你看得见我?」
「不是看见,是感觉。」
老和尚说着,将霍群青引入屋内,为他倒了一杯茶。
【好苦,好苦,好苦,好苦。】
霍群青面色如常地品茶,心里叫苦不迭。
「霍施主,人各有命,贫僧是不会干涉的,喝完这杯茶就请回吧。」
「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因果循环,前世的孽,今生还。」
霍群青放下茶杯,「敢问我前世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13
「回吧,」老和尚却开始送客,「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为你观命,前世的事要是能说,我早就告诉令尊了。」
话落,霍群青却又端起茶杯品茗。
他的超能力是超会伪装,心理活动丰富得可以拍一部三十集连续剧,面上却仍处事不惊,表情像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当年余莺儿要这么能忍,早打败甄嬛取而代之了。
「叨扰了。」他将茶饮尽,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忍不住出声,「和尚,我呢?你能看出我的命吗?」
「双生命,一人两魂,前魂入后魂,魂魂不同命,魂魂归一人。」
「没听懂。」我老实说。
老和尚又笑了,笑得很丑,「过两天你就懂了。」
离开湛台寺后,霍群青沉默得像失去声带,不管我怎么挑起话题,他都充耳不闻。
【死了也行。】
他的内心,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再无其他。
经过红绿灯时,车子停了下来,他将两手颓唐地拿下方向盘。
有什么东西落到我的手上,湿润且滚烫。
抬头,他的眼里盛满了泪。
紧抿着的唇瓣颤抖着:
【死了,也行。】
他的心声在安静的车内更加明显。
「霍群青,」我说:「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霍群青,我不想让你死。」
他没有回话。
绿灯亮了,车子驶向一段隧道。
漆黑一片。
14
几天后,我还是没懂老和尚的话,但是我又误打误撞变回了人形。
那晚,霍群青的妈妈带着霍家的养女出现在老宅。
霍母并不住在老宅,而是和养女一起定居国外,不知道怎么突然回了国。
「哥哥!」女孩亲昵地环上霍群青的胳膊。
「滚。」霍群青毫不留情地甩开她。
有意思。
这女孩到底做过什么,能让一向有教养的霍群青恶语相向。
「群青,静静是你妹妹,这么凶做什么?」霍母明显不悦。
「一分钟内,离开这里,不然我立刻叫安保赶人。」
他说完,不管母女二人乱七八糟的脸色,自顾自上了二楼,把我摘下放到床边柜上,进了浴室洗澡。
哗啦的水流声响起,我把从小报上的八卦好好地回忆了一番。
听说霍家原先有个小女儿,四岁那年跟着霍母出国旅行,结果就再也没能回来。
霍母把她弄丢了。
从此,霍母日日以泪洗面,直到许多年后看到了付静静,中了魔似的一口咬定是她的女儿回来了。
霍群青想要做 DNA 检测,却被霍母怒骂没良心,连自己妹妹都认不出来。
再后来,付静静成了霍静静。
唉……
我忍不住叹气。
突然,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砰——」
变成人形后,我从床边柜掉到地上,摔了个实在。
拿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的霍群青呆立在原地。
电光石火间,一床蚕丝被子落到我身上。
「扶……扶我一把,闪着腰了……」
霍群青无奈,只好同手同脚地走过来。
我刚站起来,就一脚栽进他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薄荷沐浴露的清爽味道。
「不好意思,太久没走路,脚软了。」我抱歉地笑笑。
他嗯了一声,面色平静。
下一秒,我就被他的心声吵到耳鸣。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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