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静静,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声线毫无起伏,语气冷得仿佛可以凝结成霜。
怒极而不显于色,这一刻的霍群青,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陌生而熟悉。
「付静静,你今后都不可能再回国了。」
他冷静地说,仿佛神佛在宣判,一边说一边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护在怀里。
管家孙姨带着医护人员适时赶来。
孙姨抓住霍静静的胳膊,任她拼命挣扎也没用,像抓小鸡仔一样拎出了书房。
白大褂们将精神恍惚的霍母带走,她双眼无光,不曾挣扎。
霍群青死死盯着霍母离开的背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心声带着不解,又有些乞求的意味。
我低头,看到断掉的佛头凝视着我。
佛头脖颈处的断口整齐异常,仿佛刀割。
我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突然,霍群青跪倒在地,一只手撑在地上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捂着脑袋。
我吓坏了,刚要去叫医生回来,他却拉住我。
「只是头疼。」他的额头上甚至冒出细小的汗珠。
心惊胆战地在他身边呆立了两三分钟,他艰难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扯进怀里。
他的眼神很陌生,深邃的眼眸里盛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好像在辨认我是谁。
下一刻,他扯出一个苦笑。
「原来还是你。」
他的语气,带着失而复得的意味。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
我的诅咒好像结束了,我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心声了。
我们的羁绊,随着佛像一起,化作碎片。
18
当晚,霍群青一刻也等不及,用霍家的私人飞机将霍静静送回加拿大。
「她这里有点问题,是个定时炸弹。」霍群青抬起手,指了指脑袋。
「那你妈妈呢?」我问。
霍母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她?」霍群青讽刺地笑笑,「丢了女儿后受了刺激,时醒时疯的,也是个定时炸弹。」
他手执茶漏,娴熟地将茶叶导入壶中,好看的脸上面无表情,清冷淡漠的样子确实有些人间佛子的风度。
老宅的夜寂静得可怕,暗红色的房梁上雕着相互缠绕的龙,窗外雨滴恶狠狠地砸到窗棂上,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闯进来。
霍群青碰不得酒,只能以茶代酒,上好的芽尖小茶被热水一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他递给我一盏茶,修长的手指被青玉茶杯衬得更加白皙。
我喝了一口,五官皱成一团,「好苦。」
「是啊,好苦。」他附和,「我们喝下好多魂灵,我们也有被喝下去的一天。」
我幽怨地看着他,「说人话行吗?你知道我听不懂。」
不料他话锋一转,「你该回家了,云离。」
啊?
实在有点突然。
「你怎么办?我走之后你死了怎么办?」
「我?」他语气玩味,「我会长命百岁。」
「你保证?」
「云离,」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你连进入我的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他抬起头,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我凭什么向你保证?」
我心中一痛,鼻头一酸,努力把泪憋回去。
「是啊,太子爷凭什么向我保证?」
他像变了一个人。
我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老宅。
「云离。」他叫住我。
「干吗?」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好好生活。」
19
雨下得嚣张,司机把我送回翻斗花园。
妈妈见了我并不吃惊,只是心疼地看着我。
太姥姥递给我手机,「回来了就帮我打消消乐,隔壁的兔子精都通关了。」
姥姥举着菜刀从厨房出来,「人家兔子一胎能生六七个,那么多兔子兔孙帮她玩,不通关才怪了。」
睡觉前,她们三人把我围住,面面相觑,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这个雄鹰一样的女人经得住!」
「阿离,」太姥姥握住我的手,「咱们云家的孩子,生来就是赎罪的。」
「你的罪,还没结束。」
我似懂非懂,抬起头,余光里看到客厅里挂的三幅黑白遗照。
太姥爷、姥爷、爸爸正温柔地笑着。
20
一个月后,「人间佛子砸碎佛像」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霍群青将老宅的所有佛像全部砸碎,并且拆了佛堂。
评论里有人祝他摆脱桎梏,有人骂他背叛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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