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秋泥。
“胡冲。”
“大人,我在。”
马上胡冲扭头看去。
却见马车中的青年县令,将一条手臂伸出车窗,任由冰冷雨水落在掌心。
韩香骨:“回湘绣县有几条路?”
胡冲:“回禀大人,两条。”
“此道东西方向皆有通往咱湘绣县的路。”
闭眸沉思了一小会,韩香骨道:“你与晴午走东路,回县后采购些肉蔬,再买两身上好棉衣,给沈星烈母女送去。”
晴午插嘴道:“大人,您呢?”
韩香骨:“我走西路。”
“有些人,得见一面;有些事,需要处理。”
很快,胡冲与晴午一人一匹马,调转马头,直奔东方。
韩香骨则带着一十四位捕快往西。
——
雨越下越大,山间白雾越积越浓。
马车中,韩香骨盘坐柔软虎皮毯上,一边饮酒,一边望着窗外掠过的雨景。
忽地。
一座伫立官道旁,掩于林间,自雨雾中朦朦胧胧的小亭映入青年县令眼帘。
这样的亭子,但凡官道沿途绝不少。
烈夏时可遮阳纳凉,秋冬时可避雨雪霜。
“停下。”
待马车停靠路旁。
青年县令右腋下夹着一张棋盘,两手托着棋盒,下了马车。
靴子踩着泥泞,来到小亭前。
亭檐下挂着块木匾额,镌刻三字。
年代久远,模糊辨清,是为‘罗浮春’。
“呼~”
吐出一口胸中浊气,在长吸一口草木泥土气,韩香骨迈步进入小亭。
“你们守在外面,无我命令,不可回头。”
“谨遵大人之命。”
一十四位身强体健,着青衣,悬钢刀的捕快背对古亭,呈一字排开。
——
“呼~”
冲着石桌吹了一口气。
待吹去尘埃。
韩香骨将棋盘与棋盒放下。
旋即背对外头官道,朝南坐下。
“师父~”
青年县令轻声呼唤。
对面空空如也的石凳,空间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韩香骨细长眸子,立刻溢满雪白。
“来了。”
白衣纤尘不染,满背乌发似黑瀑的朱九阴,眯起倒竖血瞳,“我执黑。”
青年县令摇摇头,“师父莫要以大欺小。”
朱九阴:“尊老是美德。”
韩香骨:“爱幼也是。”
“你哪里幼了?”
“与师父您比,我幼如婴儿。”
朱九阴:“听话,你执白,不然为师去沉眠了。”
“唉~”
青年县令轻叹一口气,五指大张,盖住装着白子的棋盒,拉到近前。
“黑子先行,为师就不客气了。”
朱九阴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捻起一颗棋子,啪的一声脆响,落子棋盘正中央。
罗浮春亭外。
一十四位捕快听着身后你来我往的急促落子声,一个个心惊肉跳,不明觉厉。
县太爷……这是在跟谁下棋?!
雨打瓦片噼啪作响。
雨珠自亭檐笔直落下,连成一串串晶莹剔透。
亭外,风雨交加。
亭内,厮杀正酣。
忽然。
啪的一声。
一颗白子自青年县令手中掉落。
于石桌上嗡嗡颤动。
沁骨风声中,掺杂着隐隐的密集脚步声。
人很多。
有些于官道上疾走。
有些于林间快速穿行。
他们的呼吸声,竟无一丝粗重紊乱。
皆为武夫!
朱九阴语气平淡道:“怕了?”
韩香骨捻起掉落白子,“亭中若是别人,则不怕。”
“可亭中是师父,所以徒儿很怕。”
“怕得要死!”
朱九阴翻了个白眼,“出息。”
“你之武道修为,已至四品巅峰境,所以,那位内炼武夫不为难你,则师父不会出手。”
青年县令顷刻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师父,要不要这样啊,徒儿可是三拜九叩过的,不是捡来的。”
朱九阴:“相比于你大师兄和师姐,你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谁?!”
骤然一声暴喝,深深刺入雨雾深处。
亭外。
一十四位捕快立刻严阵以待,身躯略微下压的同时,侧身一手紧握钢刀刀柄。
一颗颗充满警惕之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仿若凝滞的浓雾。
带着寒意的山风自天地间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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