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吗?”
宋锦茵垂眸看了看,入目之处虽只有外衫,但她目色却也逐渐温和下来。
其实说不上在意,她对裴晏舟,像是已经行过了一场山崩地裂,如今即便再相处,她也难有太大的
波动。
许是乏了,也许是曾经的沉闷太过让人窒息,此刻重获新生,她自然不想再踏上曾经狭窄的荆棘之
路,也不想让自己再陷入那些无法掌控的情爱之中。
所以哪怕偶有失神,她也会让自己极快冷静下来。
沈玉鹤看了她半响,见她始终未有再开口的打算,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
他摇了摇头,唇角禽着笑意,将新包好的果子递了过去,而后起身,“你现下的身子不适合奔波,
我便也不邀你此时同我一起离开,这些果子你先收好,往后即便是我备下的药,你也尽量少吃一些,待
过些时日,我再来瞧你。"
“沈大哥这两日不来院中了吗?"
听见这像是道别的话,宋锦茵想起这几日的诊脉,抬眸看他。
她本想替沈玉鹤绣几张垫在女子腕间的帕子,却一直没能挑好布料,如今沈玉鹤这一离开,也不知
多久才能再瞧见。
许久,面前的男子才轻应了一声,说笑般道:“不来了,免得你这两日一时兴起,突然要同我一起
回京都。”
“那不是正好?"
“怕是好不起来。”
沈玉鹤抬手理了理袖口,往外头行去,“若真是想同我一起便罢了,若不是,回头我还得再将你送
出来,麻烦。”
两人说笑几句,送沈玉鹤出去时,宋锦茵瞧见了院中那道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
此时月色并未出来,只有廊下耀眼的灯火,在同天边最后的余光争奇斗艳。
裴晏舟站在光亮不甚明朗之处,瞧见前头的动静,抬眸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宋锦茵的目光。
只是那目光一下便又瞧回了沈玉鹤的身上,裴晏舟看着,竟是安静地等在一侧。
直到廊下只剩宋锦茵一人,他才行了过来。
“沈玉鹤两日后回京都。”
“嗯,沈大哥说了。"
“昨日,我见到了周延安。”
转身时,宋锦茵忽听后头的男人开口,脚步顿了顿。
还以为他永远不会主动提起此事,没想这么快便说了出来,语气平静。
宋锦茵侧头瞧他,见他唇角虽带着笑,眸光却闪过黯然之色。
“我与他,比同林景修相识的年岁还要久,他心无城府,坦率真诚,身上有我没有的光亮,很容易
让人同他成为好友。”
裴晏舟的声音继续响起,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周延安比林景修更易冲动,少年踌躇满志,意气
风发,不瞒茵茵说,我曾羡慕过他,也羡慕侯爷和侯夫人,恩爱真诚,不掺杂任何,只真心疼爱他们的
两个儿子。”
宋锦茵第一次听裴晏舟说起他的往事,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周延安。
曾经在竹雅院里,周延安带着许幼宜来寻她时,眼前的男人总是冷着一张脸,瞧不出心中所想。
但整个院子,却没有周延安去不了的地方。
“后来他要我将你让给他,说等你及笄便将你接回周府,不再让你当委屈的婢女,我不允,他便因
此同我闹了一场。”
这是他从来不愿去碰的往事,眼下说起,裴晏舟语气里竟比适才多了些笑意。
“再后来,得知你去赴了他的约,我第一次因着气恼失去理智,可又在知晓他在火中丢了性命时,
又觉自己罪大恶极。”
话音落下,宋锦茵平静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那场大火之后,裴晏舟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少时日,不见任何人,也不同任何人说话。
她以为是男人的恼怒逼得他只能独自冷静,如今才知,他竟是一直将自己困在自责之中。
可那场大火,本就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宋锦茵唇瓣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听裴晏舟的话继续传来,有些轻,却是笑意更浓,带着解脱。
“如今得知他还活着,我很庆幸,虽有些沉闷,但一想到曾经的好友还活生生地站在跟前,一想到
我不必再陷入那场梦魇之中,那些低沉便不值一提。”
余晖彻底落下,夜色衬得四周灯火越来越亮。
宋锦茵在那摇曳火光中,瞧见了男人低垂眉眼透出的沮丧,未有冷冽深沉,藏在了庆幸之下。
他到底还是有些在意。
宋锦茵看着他,突然想起他适才说的,美慕侯爷和侯夫人,恩爱真诚。
可一身傲骨的裴晏舟,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即便只是想想,他也定不会让这等思绪泛滥,染上他冷傲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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