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收到消息时已经临近落日。
他本打算绕去另一条街,给茵茵带些小东西回去解闷,可仓凛见了玄卫后脸色微沉,瞧见他时也带
了些犹豫,裴晏舟便知,报的应当不是小事。
“说。”
男人翻身上马,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指骨绕过缰绳,因着紧握微微泛白。
仓凛不敢同那道冷冽目光对视,只低下头,“主子,锦茵姑娘,瞧见了柳氏。”
四周气息陡然一寒,连大马都因着裴晏舟的压迫而生出焦躁,马蹄来回踩动,不敢彻底停下。
旁侧偶有路人经过,瞧见大马之上的男人,忍不住投来视线。
甚至不远处的茶楼上,原本有姑娘探出头,瞧着裴晏舟晃了神,可那惊叹却又都停在了此刻。
即便难忘男子容貌,也无人敢同这样的狠戾靠近。
半响,马背上的男人终于有了回应,他拉动缰绳,目光冷冷落在街道尽头,语气中是隐忍的怒意。
“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回主子,不是柳氏去寻的姑娘,是姑娘漫步时无意中行去了后厨,孙娘子又领了差事不在身侧,
才……"
“她如何了?”
裴晏舟不欲听其他。
想起茵茵极少会差遣旁人行事的性子,还有她因着腹中胎儿越来越大,越发不喜去到人多地方的习
性,裴晏舟怎么都不相信她是无意中行去的后厨。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茵茵心里憋着一道伤疤,一道只有柳氏才有可能让其痊愈的疤。
唯有在病后的夜深人静,处于混沌中的姑娘才会露出那一抹脆弱和无助,一次次轻唤出那声娘亲。
可他没想让她那么早去面对,甚至他还想着,兴许往后茵茵的心被孩子填满,就不会再去忆起那些
往事,也不必去在意那道疤。
所以他留下柳氏,却迟迟没打算让茵茵知晓。
甚至可能很久之后,他都不打算让她见她,他只想留着这个万一。
裴晏舟有他的打算。
万一哪天他的茵茵心软,只要柳氏没死在他手上,就不会成为他二人之间的阻碍。
可他却忘了,在这些打算里,他又一次将应下茵茵的话抛到了脑后,他做不到对她说的毫无欺瞒。
大马越发焦躁,晃动时唤回了裴晏舟的心绪。
“姑娘不让旁人进屋,身侧只余雪玉守着,消息送来前姑娘一直未用膳,说是吐得厉害,可知晓是
柳氏后,姑娘怎么都不吃她送来的东西,更是吃不下其他……"
裴晏舟下颌紧绷,幽深眸底是久未有过的汹涌。
他拉了拉缰绳,还未听完仓凛的话,便直奔宅院而去。
天边落日摇摇欲坠,男人策马奔于空荡长街。
宅院的轮廓在尽头若隐若现,裴晏舟的心却因着这越来越短的距离而愈加紧绷。
他在害怕。
而此时的宋锦茵,已经呆坐了一日。
柳氏自那一趟离开后,又新做了吃食送来,停在院中,里头的姑娘不理会,她便固执地送了一次又
一次。
宋锦茵觉得有些疲惫,直到外头风起,她被那呜咽声惊回了清醒,才起身行到了木门处。
谁也没想到她会开门,连柳氏自己也没想到。
可谁也不敢瞧她。
院中的人都低下了头,柳氏也压下眼泪,错开了她的眼,甚至不敢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你到底要做什么?”
吐了一日的宋锦茵声音沙哑得厉害,唇瓣也因着干涸而生了裂。
“你停在我院中,送这些吃食,说那些亏欠的话,你想要我做什么?原谅你?"
“茵茵,我怎还说得出口原谅二字,我只是,想让你吃些东西。”
柳氏咽下苦涩,心里痛得厉害,连提着食盒的手都发着颤,“我自知罪孽深重,可茵茵不该遭我连
累,让自己吃这样的苦。”
“我吃过的苦还少吗?从八年前你将我丢去别人身侧开始,你就该心中有数,我若是能活下去,必
然会恨你入骨!”
“茵茵……"
“不准叫我茵茵!我在竹雅院里喊的每一声娘,瞧见你每一次转身离开的背影,都如同凌迟在生剥
我的血肉!那时你为何不说让我别吃这样的苦?你待裴芳霖如亲女时,你瞧见我茫然无措差点寻不到生
路时,为何不说别让我吃这样的苦?”
宋锦茵心底藏了多年的委屈像是裂了一道口子。
所有被她压下的苦楚,在这一刻如滚水开始沸腾。
她忍下腹中不适,冷冷看向面前摇摇欲坠的柳氏,终于彻底红了眼。
“你所有的苦衷都是于你而言,在我宋锦茵的眼中,你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抛下我!在我被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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