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女在小区被撞身亡,司机醉驾。
他坐在车里,撒出一把一把的粉色钞票。
他问:「够不够?」
我说:「不够,一命抵一命。」
他们找来说客:「人死不能复生,想想你的前程。」
我说:「她们就是我的前程,没有她们,我回不去了。」
他们都说,我是犟种,死脑筋。
1
幸福被毁掉,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那天女儿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她心仪很久的学校,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出去吃饭庆祝。
小区外面有家烧烤,十年老店,我们家大事小事都来去光顾,找个借口就去撮一顿。
她们娘俩走在前面,我瞧着天色阴沉,怕来下雨,不能淋到我的两个公主,就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取雨伞,不知不觉我就落下了十几步。
眼看她们走到路口要转弯,我想打个招呼。
随即就是一声刺耳的急刹车,接着是重重的「砰」的一声。
前面的路口一片惊呼。
我大步过去,看到一辆黄色的跑车停在路边,车头撞到树上,还在冒烟。
路边的绿经带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形,是我的女儿!
从发现头的位置到女儿的身体只有几步路,可是我的腿软得走不过去。
「车头还有人!快救人!」
邻居大喊,向车跑去。
我这才想起来,没看到老婆。
吊着一口气儿,我冲到车头,老婆被挤在车和树之间,人都扁了,眼睛圆睁着,看向女儿的方向。
「把车挪开!」
众人一拥而上,有人拍车门,让司机下来。
「你出来!」
车窗徐徐落下,车里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满身的酒气,眼珠都是红的。
「没事儿。多大的事儿!我家有钱,要多少?」他一抬手,一沓粉色的票子飞出来,散落在地上。
「你出来!我们要抬车!」
围观的人愤怒了,从车窗伸手进去要薅他出来。
「够不够?」
他又撒出一把粉色票子。
「抬车,别管他了!」
众人不敢等了,一人搭把手,把车移开了一些,老婆的身体缓缓倒下。
我听到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裂开了,嘴里一咸,喷出一口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2
我老婆总说我没用。
说了二十年。
我是真没用。
我们是大学同学,学土木专业的女生非常少,她长得不算漂亮,属于第二眼美女,越看越舒服。
我追她没费什么力气,一个钢铁直男也没什么花样,主打一个真诚,她说自己迷迷糊糊就上了贼船。
我们两个都是笨拙又勤奋的人,努力学习,努力考证,后来双双进了设计院。
随后就简单了,结婚,搬进设计院的家属楼,生下女儿,一家三口简单、平淡又幸福。
我一直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女儿上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我们给她带孩子,每天带着外孙女散步。对了,她说要生个女儿……
我规划了一切,就是没有规划葬礼。
葬礼是亲朋帮着办的。
我整个人都是蒙的,好像丢了魂儿,像个提线木偶,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吃席时,他们带着我挨桌敬酒,说着重复的话,感谢他们能来,我还能挤出一个笑脸。
直到傍晚酒终人散,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屋子里冷清异常,我脱掉外套,习惯性地想转身跟老婆吐槽,结婚二十年,从来都是她走在我的后面,怕我忘记关门。
就那一刹那,我呆住了。
身后空空荡荡的,她没有跟我回来。
客厅桌上的两张黑白遗照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倒在地上号啕大哭,委屈得像个孩子。
她说过要跟我一辈子的,要用轮椅推着我,看她和别的老头跳广场舞,她说话不算数!
3
晚上弟弟和弟妹一起过来,跟我商量如何善后。
弟弟也在设计院工作,只是跟我不在一个部门。
他们敲了半天门,见没有动静,只好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一片黑暗,我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只是想躲在黑暗中,希望忽然一下就梦醒了。
弟弟打开灯,灯光刺眼,我闭了一下眼睛。
「大哥,你喝点粥吧。」弟妹把保温饭盒打开,盛出一碗粥,又放了个勺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弟妹最疼女儿的,她自己生的是个儿子,她说是那是臭小子,女儿是香香的小公主。她给女儿买公主裙,买芭比娃娃,买汉服,打扮得美美的,女儿是被弟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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