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哪里是流民,真正的流民此刻还在安葬家人、归置粮食家产,现在的就是群乌合之众,打着水患的名义抢掠!
官府的衙役?他们忙着自家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来做这些危险又没好处的事?根本指望不上。
还有,不止隔壁街的吴家,咱们前面两条街有三户人家被抢,昨夜更是一夜抢了五家!今夜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白家家大业大怕是早就被盯上了。”
夫君不在家,这个家她得守住!
白老夫人听到这儿,之前想着责问儿媳做主让亲家搬进来的想法早就抛到脑后,抖着声音道:“你爹娘以及你那些师兄弟,一定要妥善安置!不可怠慢。
家里的家丁小厮婢女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用来过问我了。
这些天杀的匪徒,自家没有怎么就来抢别人家的,湖玉啊,你可得把家守好啊,家里全靠你了。”
李湖玉嗯了声,“娘你放心。”
之前家里掌权的事,婆母是一点不放权,今日却生怕沾染上一丝半点。
不过,她本也没准备指望婆母。
这是第一批,后面失去家人失去田地失去粮食的农户才是真正的流民,人在饿极的情况下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只怕那时整个南都比起暴雨时更加难捱。
而后面,朝廷赈灾还好,倘若不拨银子粮食过来,呵,府衙的官员衙役只会比流民匪徒更狠,整个南都水深火热的日子还在后头......
院子里,武馆的师兄弟们正在搬运刀剑兵器。
爹爹在检查家丁小厮体格力气。
娘在整理衣裳被褥等家当。
白府的钱财她不担心,暴雨前夫君已经安排妥当,田地铺子她也不担心,夫君也已安排妥当,如今白府最值钱最重要的便是人。
李湖玉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家里她能守好,也一定会守住,此刻的她只关心夫君在哪,有无受伤。
后面流民多了,路途遥远,夫君能否安全到家.....
·
白满善站在泥泞中,小腿肚子几乎全陷下去了。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前方不远处嚎嚎大哭的洪大牛,耐心的等待着。
天气炎热,尸体已经散发出阵阵扑鼻的恶臭味。
洪大牛身后站着大儿子洪满仓,二儿子洪满库也是扑簌簌的掉眼泪。
哭完后,三人拿着断了的树枝木棍开始挖坑。
小心翼翼的将家里最后一个人安葬好,三人仍然止不住的掉眼泪。
洪满仓洪满库一左一后的将自己爹爹扶了起来,哽咽着劝道:“爹,白老爷还等着咱们,爷奶、娘和妹妹全部入土为安了,咱们也不能让白老爷一直等。”
“这些日子多亏了白老爷。”
他们屋子没了,粮食没了,身上除了一身衣裳再没有其他。
而这衣裳还是补丁摞满补丁,即使当,当铺也不会要。
父子三人好不容易相互打听见了面,紧接着到处找爷奶娘和妹妹们,可洪水过后,到处泥泞难行,到处都是尸体,没吃没喝的他们根本没力气寻找。
是白老爷送来了吃的喝的,还让白家庄的人帮着他们到处打听,才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家人全部能入土为安。
这样的恩情,他们下辈子都还不了。
洪大牛望着扶着他的两个儿子,口中呢喃:“都怪我!都怪我!
你们两个妹妹的死都怪我这个当爹的!”
洪满仓抹了把眼泪,劝道:“这怎么能怪你,这明明是水库堤坝塌了,咱们村子除了年轻力壮会水的,其他也全部没了。”
是啊,全没了,什么都没了。
只有前面白老爷的庄子,听了白老爷的话提前转移到鱼背山上去了,且还带上了足够多的粮食,才能一个没折。
他们不知道,他们有多羡慕他们。
要是他们也是白老爷家的,是不是也能提前躲过洪水?
那爷奶娘和妹妹是不是也不会死了。
如今熟悉的庄子,住了十几年的屋子,常玩的地方全都成了一片污泥.....家没了,家人也没了。
但这不是爹造成的,爹也没办法,谁都没办法。
“你们不懂,怪爹!你们两个妹妹小时候要跟着你们学划水,是爹拦着不让。
爹当初要是让了,你们两个妹妹跟着你们学会了划水,说不定、说不定”洪大牛满是泥巴的粗糙手掌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滴落。
村子上年轻会水的汉子们都活了下来,老人妇人孩童几乎全没了。
他的两个女儿做农活力气也大的很,要是他当初同意了学划水,那现在说不定他还能听到她们喊他爹爹。
他当初为什么就不让呢,明明那时候她俩还那么小,也不损害什么女子名节。
即使损害了女子名节又如何!至少现在他的两个女儿还在,还能喊他爹爹!
洪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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