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黄历上写着的黄道吉日。
然而灰蒙蒙的天气却和黄道吉日并不相配。
山路泥泞难行,寒风刮人,山隘间的天阴沉得像咳嗽一声就能浇下瓢泼大雨。
一路迎亲的队伍蹒跚地挪动在崎岖的山道上,醒目的红色在枯槁的枝丫里上上下下。远远望去,红色喜服连成的队伍倒像是被无形镰刀砍出的一道血痕。
刺眼,夺目,震慑人心。
时不时吹响的喜乐回荡在山谷中,和来自另一头的哀鸣碰撞在一起。
仔细看,迎亲队伍的人神色匆匆,并无过多喜悦。若是细细地听,便能听到隐藏在吹鼓声下淡淡的哀鸣和女子的哭泣。
为首的男人穿着滑稽的西装,在一众中式复古中极为突兀。
“快,快走……时辰快到了。”
*
侗娥村内。
一户三进院子门口挂满了红。
红纸剪出的喜字,一路从院门贴到后墙,屋檐上到处都是亮堂堂的红灯笼。
一位身着蓝布衫的中年妇人鬓角簪了一朵花,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
今日是她唯一儿子的喜日。
虽然这个儿媳妇儿不够乖巧,人也太瘦了一点,并不是自己中意的儿媳。不过之后日子还很长,她可以慢慢调教。这个村里的女人一开始都和新媳妇一样,最后不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女人呐,一开始总是不切实际的。
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有了三贵以后,她才渐渐把那些不切实际地忘记,成为一个贤良的女人。
三贵娘摩挲着手里的喜帕,会心一笑。
喜帕上一对鸳鸯活灵活现。
只是,它们都没有眼睛……
*
陈家祠堂。
一群喜宴上客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侗娥村的结婚习俗自成一派。
结婚当天,夫家要乘着太阳没出来前用喜轿把新娘子抬到山上走上一阵天,名曰“问候天地”,等太阳快落山时再把新娘送进祠堂“告慰祖宗”。
所谓告慰,就是让新娘子跪在蒲团上磨性子。
如今已经日落,透过不算狭窄的门缝,来往的客人都能看到一身红衣的新娘子正顶着盖头俏生生地跪在一众排位面前。
“——跪得久,日子过得就会久。”
众人议论纷纷,来客似乎都在夸三贵家娶了个好媳妇儿。
这村里其他家娶媳妇儿大多都是要闹上一闹。
三贵家这个,性子倒是好。
祠堂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一批又一批人。
喜宴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极晚。
三贵娘挎着篮子走到祠堂门口,一阵穿堂风冷得她顿时打了个寒噤。
她放下篮子推开祠堂的木门。
三月的天,晚上还是偏冷,新娘笔挺得在牌位前跪着,宛如一尊穿了喜服的雕塑。薄薄的一层布甚至都裹不紧脚踝,红盖头有些夸张地垂在脖子上。
“儿媳妇儿——”
三贵娘刚开口,祠堂的烛火忽然被一阵阴风吹灭了。
因为今日主家有喜事,除了原本的烛火外,祠堂牌位前还加点了一排燃了一半的蜡烛。方才一阵风妖异得很,一下子竟然全都灭了。
三贵娘匆匆走到烛台前挨个点上蜡烛,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念念有词。
“祖宗莫怪,祖宗莫怪。”
三贵娘对着牌位拜了拜。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从进来到现在,新娘子一言不发。
甚至……
连呼吸声都没有。
三贵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冲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看去,除了红盖头随着烛火摇动微微晃动,人几乎像被胶水灌注了似的定在了原地。
“三贵媳妇儿?”
三贵娘的声音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试探着靠近,后背的寒意越发瘆人。
“三贵媳妇?你别吓娘啊……”
祠堂前的穿堂风再次吹来,这次烛火没有熄灭,而新娘的红盖头,却从肩头上滑落了下去。
顿时黄光摇曳,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两行血泪从本该装着眼珠的空洞血窟窿里滑落。
那是一张三贵娘日日相对的脸。
“啊——”
三贵娘的尖叫响彻天空。
“我的三贵啊!”
*
“嘟——”
刺耳的车鸣,让陈今一浑身一个激灵。
额头磕在前排座位上带来一阵闷痛,让她“啊哟”一声后睁开眼。
今天是她回侗娥村的日子。
一早上了车来回折腾辗转,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路上,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直到刚刚大巴急刹车,她才终于从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中
>>>点击查看《失忆的嫌疑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