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梁派来的工匠约有三百余人,除冶铸工匠外,凡建炉选矿,削磨打制……无一不备。由于垣县边远,穷山恶水,来的人一般都是有家眷的,迫不得已离开大梁,为家人挣口饭吃。
带队的并不是那名使臣,而是兵库的一名工师。为了迅速了解这群工匠的情况,张禄让陈四立即率兵前往迎接。由于工匠有三百余人,陈四就点了五百人前往,还带上了垣城原来的一百士卒。张禄作为陈四的母舅,跟着陈四前进,对外只说是陈四的家臣,负责陈四的饮食起居。垣尉和芒未在家主持一切。
工匠们携带的器具甚多,行走很慢,一天只能走十余二十里。陈四率领的六百士卒全部轻装,快速前进了百余里,迎到离轵道另一侧的入口封门口只有五十里郫邵,与翻山越岭而来的工匠们汇合了。工匠们三天走了五六十里山路,上山下山,已经累得腰痠背痛,担负的器具比开始更形沉重。突然见有人来迎,一个个喜出望外。检过节符,确认是大梁来的工匠和垣城派出的接应,两下就在郫邵聚餐,休息一夜,第二天共同往回走。
有了士卒们帮助,工匠们的负担轻了许多,脸上有了笑容,脚步也轻快了。工匠中那些性情活跃的,还和许多士卒交上朋友。问起为什么说秦音?那些人回答说,因为我们就是秦人啊!引得周围的工匠哈哈大笑。
工师是个性格沉默的人,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很明显大家都从心里服他——工匠们说,他的手艺很好,会的活很多。
张禄是个家臣的身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地跟在队伍中走。秦人知道他是县令的母舅,魏人见他佝偻着背,须发斑白,满脸风尘,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倒有过来照顾他的。张禄一会在前,一会在后,跟这个说几句,跟那个扯个天,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别人聊天时,他在旁边跟着走。
陈四自然是和工师在一起。工师不爱说话,陈四也不怎么打搅他,只在关键的时候扶一把,搀一下。但关键的话还是要说的,比如何时启程,路上走了几天,家里都有什么人,准备在垣城住多长时间,规定的定额是多少,如何计功行赏,何时将要受罚,等等。工师要言不烦,三几句话就把这些问题解释清楚了。
又走了六天,终于进入了垣城。工匠们被分散安排在垣城的官吏或士卒的民居内。县府被安排了十人,县尉家被安排了五人,其余家里都只有一二人。
安顿好工匠,陈四领着工师去寻找设场的位置。垣城平地极少,凡是平地的处所都住满了人,这让工师十分不满:做工,特别是冶炼,既要远离居民,又要有居民在附近提供后勤,最好离矿山不远,而且最好在河流旁边。要想满足这些条件,以垣城小小的地盘,几乎很难实现。
工师取出一幅图册,上面标明了垣城四周的已经开采过的矿区。这些位置好像十分机密,工师一名其他工匠都没带,只让陈四跟着,而且不许陈四带其他士卒。陈四坚持要带张禄,工师见是一名老人,又是陈四执意要带的,没有反对。几人一处处勘探,希望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每到一处,工师都唉声叹气。陈四跟在旁边,问他为何。他回答道:“是处矿藏,多为安邑所出,若论垣城,则为不便。”
张禄突然道:“垣于山外得筑一城,师其往视之。”
工师似乎有些意外,怀疑地看了张禄一眼。陈四接过去道:“垣地少民众,故稍分于山外,另立一城,以为犄角!”工师见陈四也这么说,同意明天出山看看。
张禄连夜派人赶往左邑,说明魏国工师将往探矿之事,嘱左邑对工师宣称是从垣城分出的城邑——其实也算不得撒谎,左邑的居民大部的确是从垣城出来的。第二天,陈四带了百人,引了十来名工匠出了城,直往左邑而来。在谷口休息一天,第二天到达左邑。
河东尉李冰按照张禄的布置,在左邑作了安排。他先是派兵直达谷口,接待众人。到达左邑的路上,沿途果然到处都能听到垣城的土音,当然间或还夹着一些韩音和秦音。到达左邑后,工师和工匠们都被这座城池给震撼到了:涑水从城下流过,河流两岸是连绵的农田,远处的山上有饲养的牲畜。城内很空旷,显然还没有太多人入住,是一座新城该有的样子。而这里,正好与已知的几处矿点都不太远。
工师和其他工匠们都特别满意,只住了一天,就返回垣城,把全部工匠都拉到这里来——这里是垣城建的新城,自然也是垣城的一部分,而且离垣城并不远,是垣令陈四让他们来的。
在陈四连哄带骗,要将工匠们移往左邑的时候,垣县授田的工作也开始了。垣县人都没有秦爵,全都是白身。每人一百亩地,严格平均!故垣尉想聚众抵抗,立即被乡里举报,事情迅速败露,全家百余口被集体斩首!其他进行抵抗的人全都被加罪,成为刑徒。一下子垣城多出了上千刑徒。按照秦法,刑徒不只是一人受刑,根据罪愆的轻重,刑徒的家人也要不同程度地被牵连,至少,他的妻儿要被没为奴;如果罪过够大,父母、兄弟,乃至堂兄弟都要被牵连。所以牵连的户数达到一千多家。县府、馆驿里,甚至官吏的府中都有了妾妇僮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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