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准备公布吕泰鸿的死讯,因此这个葬礼操办得比较简单,但一套流程下来还是挺繁琐。
叶乔没去送吕泰鸿到殡仪馆火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她守在吕园,整理遗物。她一边整理,一边回忆,慢腾腾地在床尾整整齐齐摆好几套他常穿的衣物,准备放进他的墓地里。
吕泰鸿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竖框照片。叶乔走上前,顺势坐在床沿,照片里的吕泰鸿是他年轻时的模样,比她十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年轻。他站在一块绿草坪上,身后是一大片的向日葵,嘴角自然扬起,一只手对着镜头比胜利的手势,另一只手……
叶乔愣了愣,抓起相框想看得清楚些。
白色衬衣下那只手向旁边伸出,小麦色的手背弧形般半弯着,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她凑近了看,隐约瞧见那手心里透出的几根白皙指节。
照片像是被生生截去了一半。
她看着照片里的年轻吕泰鸿沉默一会儿,将相框横在腿间,左右手各一根大拇指扣住相框两半的当口使力,“咔”地一声,左手错开几寸,大拇指的指甲被折去一角。
“嘶——”叶乔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眼泪飚飞。
她匆忙抬起大拇指含在嘴里呼呼吹着气,视线不经意扫过柜上的闹钟。分针与时针在钟面上勾出一个斜角的V,一个停在十二,一个指向二,秒针“哒哒哒”地从分针走向时针。
两点了。
吕泰鸿现在是在火化吧?
漫天火光中,从此以后,那个关心自己、为自己着想的父亲就不在了,那只宽厚有力的牵着自己的手也不在了。
叶乔手上一松,相框摔在地上,她没管,捂着脸痛哭起来。
缺了角的大拇指抵在娇嫩的脸颊边,有些刺痛,印出红色的划痕。
……
一根指骨分明的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自然弯曲的弧度微微下垂,像是上帝精心演算的完美雕塑。
手指久久没有动弹。
沈佩瑜就坐在沙文曜下首,脸色绯红地盯着男人性感漂亮的手指。三年前为了沙文曜,她毫不犹豫地放弃国外高薪职位,来到沙丘从底层步步往上爬,终于到如今公关部经理的位置,可以正大光明出入他办公室,跟他坐在一起开会,交谈。
可惜他们之间的交谈只止步于工作。众所周知,沙文曜讨厌女人,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接近他,就算还是只能偷偷地看他,也比外面许多的狂蜂浪蝶要强上不少。
沙文曜低垂着头,细长的眉眼高高蹙起,平静如初的神色中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沈佩瑜目光扫向正在说话的市场部总监,暗忖是他提的新方案惹得老板不满吗?
“……出于以上种种考虑,我建议公司将新产品定位为高端人群消费。”
市场部总监一通报告激情高昂地说完,然后等着老板的表态。
“老板,老板?”
老板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
开会的其他几人也慢慢看出老板的心不在焉,互相对视几眼,眼神中勇猛大胆地不时闪过“你上啊叫下老板”“我不去你上”“你个怂逼”“你行你上啊”等高难度对话。
“下一个。”沙文曜忽然开口。
“……”大家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地坐好,市场部总监旁边的研发部总监苦着脸站起来。
耳边响起沙文曜所熟悉的流利的工作汇报,间或夹杂着一串晦涩难懂的名词定义。
但他却想起那时女人站在书桌前磕磕绊绊地报出几样菜品的模样,她红着脸时连耳朵与脖子都泛了红,她紧张局促时会下意识地捏着手指……
手机屏幕因为一直被摁着亮起一层薄薄的光,显出两点的字样。
两点了。
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她有没有遇到问题……
那女人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说下。沙文曜心情烦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其中究竟是关心吕家的情况多,还是担忧她违反承诺多,还是只纯粹想着她。
开会开到一半,沙文曜抬手示意停下来歇五分钟。
沈佩瑜正神情关切地想问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见着他起身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余下的几位纷纷后悔送走了朱助理,老板边上没有朱助理他们承受不来。
而沙文曜直走到自己办公室才停下脚步,他到饮水机前接了一大杯冷水,抬起杯子一口气灌了大半。
可烦郁的情绪并没有消减多少。
他想到要是叶乔在,肯定会胆怯又不赞同地皱着眉说喝冷水对肠胃不好。
沙文曜拿起手机,找到通讯录里“叶乔”二字,看了一会儿,还是锁了屏幕。
……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叶乔的哭声。
她捧着脑袋,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接电话。
电话是管家打来的,声音还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说老爷已经火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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