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天色还暗着,沈府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走动了。
沈府是盐商,虽是这些年刚起来的,比不得那些做老了的人家富贵,却也是日进斗金。如今这处宅子,比本地府衙的园子都大,各种花木湖石俱全,甚至还挖了一个荷花池。只是乍然暴富,下人们调教不足,虽然个个都知道闭着嘴免得扰了尚未起床的主子们,但仍旧免不了行走之间带出些声音来。
沈宜织耳朵听着外头脚步声仓仓皇皇的,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这个青枣儿,都**岁了,怎么还是这么慌张?就说她穿到这具身体里这十几天吧,几乎天天早晨都能听见她在门槛上绊一下,怎么还不长记性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正聪明会当差的小丫鬟,也轮不到她这里来。
里屋的门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端着一支蜡烛进来,这是沈宜织的贴身丫鬟宝兰,在西小院这边,她就算是第一等的大丫鬟了。青枣儿跟在她后边,手里端着洗脸水。
“姑娘,该起了。”宝兰的话还没说完,沈宜织已经掀开了帐子。屋子里冷飕飕的,虽然开了春,南方的气候却仍阴冷。因为没火炕,所以屋子里全靠炭盆取暖。沈府用的是银霜炭,烧起来既暖和又不起烟。一般来说,来叫起的丫鬟都该端着炭盆过来,先把屋子熏暖了些再叫姑娘起床。不过,沈宜织的屋子里是没这个待遇的,她每天的炭就那么一点儿,根本不经用。
“姑娘快洗脸吧,水好歹还是热的。”宝兰看着沈宜织打着哆嗦穿衣裳,不由得一阵心酸。沈府如今大富,自己这主子好歹也是府里的二小姐,只因是姨娘出的就受这般的刻薄,偏偏姨娘又早死,剩下孤女一个苦巴巴的度日,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沈宜织把手伸进热水里,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没有暖气的冬天伤不起啊。
说起来,沈宜织一直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从前她还叫顾苹的时候,没爹没娘,靠吃百家饭读完了医学院,好容易刚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就在加班之后的深夜被一辆偷运土石方的大卡车撞倒,一命呜呼了。
当幸福生活就在眼前的时候突然死去,顾苹深觉自己倒霉,可是当她在这个叫做沈宜织的十四岁小姑娘的身体里恢复意识之后,她才发觉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用热水洗过脸,又拿青盐擦了牙,沈宜织觉得稍微暖和了点,“昨天留下的馒头呢?”
青枣儿自动地去柜子里抱出个小匣子,从里头取出一小碟奶馒头,再倒点热水:“姑娘吃吧。”
“什么时候了?”沈宜织啃着冷得发硬的馒头。这馒头是从昨天的三餐里留下来的,沈府的规矩,每天一早先去正院给太太请了安才准回来用饭,而太太每天都会让人在门外头等上一会儿。天气暖和还好些,这大冷的天儿,空着肚子在门外可顶不住。
沈宜织昨天第一次去请安就吃了这亏,回来的时候饿得两眼冒金星了,所以吃午饭的时候就顺手藏了一小碟馒头,虽然过了夜不十分新鲜,但味道还过得去。
吃下两个小馒头,沈宜织舒服了不少,塞了宝兰一个:“快吃。请安可不能晚了。”虽说过去了就要挨冻,但若是晚了——可能比挨冻还要麻烦。
青枣儿早抱着披风在一边等着了:“时候还早,姑娘别怕。”
沈宜织冲她一笑:“嗯,你家姑娘不怕。”这小丫头,还真是不会说话。
外头天儿还不是很亮堂,早晨的小风直往脖子里灌。沈宜织这件披风据说是过世生母的遗物,倒是实实在在的狐皮,只是短了,挡得住上面挡不住下面,等走到正院的时候就觉得脚腕那一块已经被风吹得快透了。
“哟,这不是二姑娘嘛,怎么,这病好了?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了?”
因为院子里安静,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就特别的显着响亮。沈宜织回头看了一眼,脑子里跳出一句话:原来扬州瘦马是这样儿的。
沈府的白姨娘,当初在扬州的时候花名儿叫什么锦瑟的,穿着一身湖蓝散绣金银碎花的斜襟褙子,外头裹着大红猩猩毡的披风,走得弱柳扶风,似乎风再大一点就能把腰吹折了似的。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样穿着大红披风,风帽边上出了一圈白毛儿,衬得那张跟白姨娘十分相似的小脸苹果一般。这是沈府四姑娘沈宜红。
沈府一共有四位姑娘:大姑娘沈宜秋、三姑娘沈宜春都是正室太太王氏所生;二姑娘沈宜织的生母是沈府自小伺候沈老爷的丫鬟,两年前难产死了;四姑娘沈宜红就是这位扬州瘦马出身的白姨娘所生。
沈宜织穿越过来知道了各位小姐们的名字之后就不由得感叹:难怪这个二姑娘是受苦的命,光看看这名字吧,人家宜春宜秋,至不济也宜红,多风雅,单她叫什么宜织——天生的劳碌受苦命!
“昨天就来给太太请过安了,姨娘昨儿个没来,所以没遇着。”沈宜织说完,对沈宜红一笑:“四妹妹早。”
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白姨娘得宠,所以沈宜红虽然也是庶出,却跟沈宜织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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