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辉,你要明白,我们家就只有你一个男孙,你若出事,让我们怎么活?”
罗辉沉默片刻,这才看向自己父亲,眼里的坚定从来没有因为父亲的三言两语就有半分动摇:“爸,从我决定参军那一刻开始,我就做好一切准备。”
包括牺牲的准备。
他说:“爸爸,就算没有我,您还有我五个姐姐,她们都是懂事孝顺的姑娘,我相信姐姐以后会给你们养老。”
“至于我。”罗辉浅笑看向自己父亲:“我这一生,已经许国了。”
“如果我能好好活着,到了年龄,我也会娶妻生子。”
如果日后真的要出任务,不幸牺牲了,那就证明他和这个家,和自己的家人,缘分浅薄。
罗主任沉默许久许久,这才抹去泪水,深吸一口气:“罗辉,你好得很。”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罗辉觉得自己爸爸的背影比刚刚来的时候还要佝偻了。
他真的老了。
罗辉看着父亲的背影,缓缓道:“爸,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尽全力,让自己活着回来。”
罗主任停顿片刻,这才点点头:“你爸妈和爷爷奶奶还有你姐姐都会在家等着你回来。”
儿子已经做了选择,他还能如何?
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他应该骄傲的。
可他忍不住啊,就是想要落泪,心里难受得紧。
罗辉跟在罗主任身后,把人送到村外,在这个过程中,父子两人都没有在说话。
一个是生气了,不想和儿子说话。
一个则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离开前一天,储铭单独和郭红英聊天,他看着心爱的姑娘,柔声说:“等我写信回来。”
郭红英点点头:“好。”
她明白,他们之间有没有未来,就看这一次了。
储铭伸出手,握着郭红英放在桌子上的手,他认真的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我知道自己选择参军,还想要选择你,有点自私。”
“可是我不愿意放手,我希望我们之间有一个未来。”
郭红英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耳朵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去,轻声说:“我也希望自己和你有一个未来。”
这是她的心里话。
“所以,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来信,我再努力去争取一次。”郭红英抽回自己的手,小声提醒:“所以,我们之间只有一次机会,再多也没有了。”
储铭点点头:“一次机会就足够了,我相信老天不会每一次都对我这么残忍。”
“我愿意去相信,他把最好的留在这里,等着我。”
郭红英想到他被前一个对象坑到失去姥姥的事,叹息一声:“我也相信。”
哄哄人的话,她还是很乐意说的。
至于真相如何,看以后。
十二月初二,储铭,周年,罗辉离开南扶县了。
晚上,几个男知青也不训练了,坐知青点的院子外喝酒。
张铁生说:“一开始下乡时,知青点就只有两个人,后来霍知青和文舟他们来了,不到一年时间,知青点就有了将近二十名知青。”
“文舟和老大哥有工作了,余粮回西北了,红旗也找到工作了,现在又走了三个。”张铁生喝了一口酒,无奈苦笑:“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们真的要各奔东西。”
季青闻言哈哈一笑:“别这样,他们都是去奔赴自己的前程,这是好事,我们应当为他们感到高兴。”
欧建国笑着点点头:“对啊,这是一件喜事。”
“我们不管是谁,只要有出路,那就使劲儿去拼一扬,就算最后失败,知青点还是我们的退路。”
说到这里时,欧建国叹息一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的退路不再是远在千里之外京市的父母,而是知青点。
想到父母,他苦笑,父母已经许久没有写信给自己了,他写回去的信也石沉大海。
其实不止他,知青点里的季青也经历同样的事。
他们心里明白,这是被放弃了。
父母大概觉得他们此生都无法回城了,所以也不愿意多费心在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儿子身上。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把知青点作为自己最后的退路。
他到现在依然记得当初余粮离开时,周书记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小子,若是在外面不习惯,那就回来,五星大队也是你的家。
这里,真的就好像是家。
季青靠在一旁浅笑:“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我们如今能吃饱穿暖,又不用上赶着去求任何人。”
“就好像他们说的,如果不行,那就回来吧,在这里种田也能养活自己。”
张铁生看了一眼季青,他觉得知青点里,除了霍知青外,最神秘的人就是季青了。
他好像有很多心事无法对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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