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知道荣凤祥的真实身份,元文都见过那两道剑气,自然晓得太皇太后如今腰杆儿有多硬,但是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摆了段达等人一道,只说那位名叫风清扬的剑客是护送皇后娘娘回洛阳的高手,没说高到什么程度。
而段达呢?官居一品,封陈国公,乃是当下洛阳一等一的武将,面对李密的不断东进,朝廷正值用人当口,难不成萧美娘要为柴慎追究他的责任?
更何况,萧美娘一介女流之辈,杨侗七岁小儿,说是孤儿寡母并不为过,她脑子坏掉了,敢得罪他们这一班把持朝政的文臣武将?她那么漂亮,又新丧偶,就不怕激怒他们这些人,把这紫微城变成睡觉的后花园?
“王尚书。”萧美娘转看王世充:“江都之事可是你告诉段达的?”
王世充低声道:“是,那日在舍下饮酒,段将军问起江都之事,臣便将当日发生之事叙述一遍。”
“那日你既在场,可曾阻挠宇文化及弑君?”
“臣有出手,寇仲、徐子陵便是臣带去皇上身边护驾之人。”
“也就是说,你有护驾之心,护驾之行为,却力有未逮,未能救下皇上性命?”
“臣该死。”
王世充老奸巨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段时间以来,臣常午夜惊醒,恨不能重回那日,用臣之命换得皇上安全。”
萧美娘面无表情说道:“柴绍护送本宫来洛阳的路上,曾说先帝是死于他的怀里,既然当日你在现场,这话是否属实?”
“没错。”
“也就是说,柴绍是陛下受伤后,第一个上前扶持之人?”
“对。”
“那他是否有护驾之心,护驾之行为,却力有未逮?”
“是。”
萧美娘起身说道:“也就是说,柴家父子与王尚书当时有着一样的心情了?”
王世充恭维道:“太皇太后明鉴。”
“王尚书,我再问你,宇文化及谋反那日,其弟宇文智及死在归雁殿内,他是你儿子杀的吗?”
王世充察言观色一阵,摇摇头:“不是。”
“你很诚实。”
萧美娘淡淡说道:“柴绍告诉我,宇文智及乃是死于柴慎之手。”
七贵哗然,俱望向柴慎。
“柴爱卿,你说,宇文智及是不是被你所杀?”
“回太皇太后的话,确是微臣所为,当时局面极度混乱,臣见宇文智及带人杀向后宫,便藏身在归雁殿内发起偷袭,将其毙于掌下。”
柴慎做了那么多年官,怎么可能是老实人,眼见来了给自己撑腰的人,那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当时武尊毕玄一个照面就杀光了归雁殿内所有人,他若说宇文智及是自己杀的,只要大宗师不出面拆穿,这份功劳便是他的。
从毕玄愿意搭救他来看,想必不会费心拆台。
萧美娘的脸色越来越冷:“柴爱卿伏击宇文智及时,柴绍将本宫由宇文化及的心腹手中救出,一路护送本宫西来,途中不仅要面对宇文化及的追杀,还要防范四下作乱的流寇,心怀不轨的路霸,历尽万难,才在风前辈的帮助下将本宫平安送至洛阳,这功劳,比尔等如何?”
元文都、皇甫无逸等人一听这话,赶紧从坐凳起身,匍匐在地。
元文都说道:“柴大人父子实乃赤胆忠心,不可多得之能臣。”
“没错,柴大人之忠勇,实是吾辈楷模,群臣榜样。”
卢楚和赵长文亦是不吝赞美,大拍马屁。
楚平生看着殿下几下,强忍翻白眼的冲动。这群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们往哪边倒。
只有段达默不作声,斜视皇甫无逸和郭文懿,唬得二人不敢说话。
“哼。”
萧美娘冷哼一声,又看向年仅七岁的孙儿:“皇上登基时柴爱卿可曾反对?”
杨侗缩头耷脑:“没有。”
“既然没有,皇上便因为段达的一面之词将柴慎贬官削爵,这……应该吗?”
杨侗指着殿下七人支支吾吾道:“太皇太后,都是他们……是他们……让我……朕……”
“他们?”
萧美娘说到这里停下来,顿了数息才道:“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为什么不听听柴爱卿的辩解?”
“这……”
杨侗哇地一声哭了,指着王世充等人说道:“他们这样说,长松也这样说,齐嬷嬷也这样说,如果不依他们……他们就不理我。”
“长松是谁?齐嬷嬷又是谁?”
柴慎正在心里感叹,一个七岁幼帝,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试想如果身边的宫女、宦官都让他做某事,不做就冷暴力,他能不做吗?敢不做吗?
谁知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柴慎耳廓,看看左右,发现王世充等人一无所觉,再对上那位风前辈的目光,柴慎明白了。
“启禀太皇太后,长松乃是内谒者监,齐嬷嬷是陛下的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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