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很大,所以四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稀落。
这间帐篷独自耸立在一望无尽的雪野上,依然有落雪不断的积上去,雪洁白,帐篷也是洁白的,白的就象他身上的衣服,也象他的靴子。
和他的剑。
没有人迹,也没有飞鸟走兽。
只有雪。
无所不在,无所不遮盖的白雪。
还有清冷,冰洁的空气。
在如此纯净的世界里,四个人正坐在帐篷里,桌子前,桌子上有陈年昂贵的美酒,还有翻滚蒸腾的火锅,四围环绕着红亮的炭火,在帐篷里泛起翻涌舒适的暖意。
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或者,只属于他的世界。
他的视线就落在这个世界里,穿过阔大的帐口,落在雪原上。
落在飞舞的雪片上。
他尝试着把他的视线,凝聚在一片雪花上,他想要见到这种飘扬的韵律,究竟有多么奇妙和动人心魄。
他的视线可以轻而易举的凝聚在一点疾刺的刀尖上。
如今他却发现,他始终无法从头至尾的观赏这一片缓慢飞落的雪花。
他想了想,在一声轻微的叹息里,放弃了他的努力。
因为他想到他不可能做得到。
并且没有人可以做得到。
但他依然还是觉得可惜。
“好大的一场雪。”他说:“好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雪了。”
“至少有二十年了。”韦帆守看着翻滚的热汤,轻轻笑了笑,端起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
“可惜那一坛先秦美酒,被风弃天喝个精光。”昌易如咂了咂嘴,摇了摇头。
“也没有什么可惜。”他收回视线微笑起来,“心境若清静,天下皆是美酒,先秦,又算得了什么。”
韦帆守闻言,举掌拍了下桌子,抬手干了一杯,“好酒,美酒。”
“我这辈子喝过的最美的酒,就在今天,此刻,此前没有,此后,也必不再有。”昌易如也笑了起来。
于是三个人一起拍了下桌子,仰头干了一杯。
“再过十五日,就是武林盟主就任大典,届时必将万头涌动,举世尽知。涧扉实在是众望所归,也必将再建功业,再敬涧扉一杯。”
四个人再干了一杯。
“痛快啊,哈哈。”四个人一起欢笑了起来,清冷的空气大口灌进了他们被陈酒点燃的肺腑。
“想起不久前困守飞涧山庄的情节,与此刻实在恍若隔世。”昌易如叹息着:“人之境遇,实在让人感慨。”
三个人一起微笑了起来,却都没有说话。
“此番武林盟主就任庆典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我刚刚收到的消息,朝廷,已经因此事有所震动。”孙平沉声说:“不知道庄主的意思,是不是要......”
“不要。”衣涧扉摇了摇头,“我衣涧扉行事,与他朝廷无干,他朝廷如何,也素来与我衣涧扉无干,我要管他那么多,为何?”
“群盗肆虐,草菅人命,*掳掠无所不为,未见朝廷有丝毫响动,如今却要震动吗?”昌易如扬声说:“涧扉说得好,说的豪气,我老昌佩服,我老昌也敬你一杯。”
四个人一起,又干了一杯。
又是满堂的欢乐喧闹。
他的笑声停下来,笑容依然浮在脸面上,他的眸子,却已经在寂寞,寂寞的就象看到了夕阳。
他的视线重新落到银白的世界里,那里依然纯净,依然没有人迹。
可是他的眸子,却在顷刻剧烈燃烧起来。
燃烧的,也正如在夕阳之下。
一个身影,在落雪里,缓慢,忽然浮现出来。
也在缓慢,无可阻挡的接近。
“火锅已经好了。”韦帆守笑着说:“涧扉不伸手,我们都不方便动筷子。”
他却已经站了起来,走过帐篷口,走到远处,在那里负起手,耐心的守望,等待着。
就象一位诚挚的主人,正在守望着远道而来的贵宾。
身影尚且遥远,无法分辨面容,并且实际上,他们两个人以前从没有见过彼此。
只是他的神情,却仿佛早已经知道,来的是谁。
他在等待中的背影如此沉静。
他的目光,却是如此的激昂。
翻卷不息。
“你来了?”他笑着问。
他在他的对面远远停下来,点了点头:“我来了。”
这一路他走得笔直,就象他的视线一样笔直,他走的沉缓,却没有在身后留下任何印记。
所以这依然是一片纯洁,没有被丝毫沾染过的,白璧的世界。
他们凝视着对方,凝视了很久,一直到白雪在两人的肩上积起薄薄的一层,他才缓慢的问:“你在等我?”
“我在等。”他微笑着,却在笑容里叹息:“等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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