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庄主是不是从来没有讲起过这段往事?”阿贵的眼睛已经回到了燕碧城的眼睛上。
“从来没有讲过。”
“燕庄主的确不会讲。”泪水忽然流出了阿贵的眼睛,他立刻抬手擦掉,擦了很久,才又问道:“你可知道,你福叔为何要杀阿贵?”
燕碧城沉默。
阿贵却忽然笑了起来,“你又如何能想得到?”
燕碧城依然没有说话。
“因为阿贵趁着阿福出远门的机会,吞了阿福的家产,占了他的两房小妾,把他的原配赶出门,流落街头。待到阿福回来,阿贵又花言巧语,接风洗尘,备下毒酒,打算就此杀了阿福,再买通官府,瞒天过海,如此一来,阿福以前有的,以后就是阿贵的了。”阿贵仰干了一杯雪白,“现在你知道了吗?”
草棚里落针可闻,午后的微风,却轻微的在草木之间鸣响。
不知些许微风,曾经见证过人间的多少卑鄙,残暴,和无耻?
“可是阿贵的这点伎俩,又怎么瞒得过阿福?阿贵自小到大,一直不如阿福聪明,能干。学武,读书,营商,烹煮......阿福一时兴起,随手作出几道菜,阿贵要苦思月余,才能做得像......就连娶老婆,纳妾,阿福的女人都比阿贵的好,阿贵......”
雪白依旧雪白着,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杯里的雪白。
“阿贵嫉恨,嫉恨已久,可是竟被阿福发觉,推了桌子愤然出手,一边怒骂,说......说,你这个牲畜,你以为你的花言巧语瞒得过我,你若不用这杯毒酒,我只想逐你出门,就此断绝兄弟亲情,可是你竟然下此辣手,全无人性,我今日,今日就杀了你。”
燕碧城和云飞一起干了一杯,甚至还碰了下杯子。
雪白入口火辣,进了咽喉,却开始泛出丝丝凉意,凉澈心肺。
“阿贵早有提防,所以尚能挡得几手,正两下对峙时,听得这番言语,又见阿福眼中......满是红丝,痛心疾首,正流着泪,那种痛苦......仿佛流出的泪都带着血,阿贵,阿贵忽然知道自己是错了,阿贵禽兽不如,万念俱灰,就纵身出手,其实,其实是......”阿贵的眼睛已经满是红丝,痛心疾首,正流着泪,仿佛流出的泪都带着血。
“其实是假意出手,实则送死。你希望死在你哥哥的手下,是吗?”云飞起身为燕碧城和阿贵倒满了雪白,语声轻和,却很清晰。
“阿贵求死,立毙在阿福手下。”阿贵扬声说道。
俩小子一起出了一口气。
“你父亲,就是这时候出的手。”阿贵说,“出手止住了我们两兄弟。”
“庄主只是碰巧撞见吗?”云飞问。
阿贵摇了摇头,“阿贵没有问过,也不敢问,不配问,不能问。”
“云飞猜想,恐怕庄主适逢其会,不是偶然,或许......”
“或许家父正路过当地,有所听闻,当年,想必贵叔所行,风传甚远,所以家父......”
“或者庄主是想阻止贵叔再下辣手,一错再错,铸成大错。”云飞接完了燕碧城的话。
燕碧城点了点头。
“燕庄主说,他的行径,你要杀他,我不能拦阻,不过他用心虽恶毒,尚还没有真的伤及人命,我只是想在你动手前问你一句话,你杀了你弟弟,究竟会觉得痛快还是痛苦?你以后每每忆及此事,可能心安?”
云飞不再说话。
“我看见阿福的脸已经扭曲。”阿贵继续在说,脸已经扭曲,“之后燕庄主就走了,接着阿福也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燕碧城同样没有说话。
“终于,阿福的一切都是阿贵的了。”阿贵放声大笑,笑得泪流满面,“我到宅子里左看看,右看看,这就是我阿贵想要的,现在得到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在阿福面前,我是一头猪,猪都不如,猪尚且不会去杀自己的兄弟。”阿贵从树墩上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搓了搓自己的手,问云飞:“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洗脸吗?”
云飞叹息。
“因为猪就应该如此活着。现在你懂了吗?”
“在下已经懂了。”云飞再一次叹息,“前辈是自以为已经没有颜面存活于世。”
“那么你可知道,我因何还要活着?”
“想来......”云飞长叹,“前辈是在等福叔。”
“此后,燕庄主就修造了这座碧玉山庄,阿贵接着听说,阿福已经到了山庄里,作了厨师。”阿贵转头看着燕碧城说:“于是阿贵就到了这里,搭起了这间酒铺。”
“云飞以前曾经听风弃天提及,碧玉山庄里多有感念庄主恩情的人甘为仆人家丁,只求服侍于庄主左右,其中不乏早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当年碧玉山庄始建,很多极为响亮的名头,就自此同庄主一起从江湖上消失了。因此碧玉山庄,可谓卧虎藏龙,这么多年虽然处惊不变,却一直令江湖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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