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队伍疾驰进了南海子。
路行大半,苏克萨哈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是抬头看着天边的光亮愣愣出了神。
许久之后,他神情一顿,眨了眨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忽然对后招了招手。
马京和心里还是有些慌乱,靠过来片刻间,只听他先开了口。
“我还是不知怎么称呼你,但你既是大清朝的举人,而我比你先仕朝廷,叫你一声后辈小子也不为过吧?”
马京和低了低头,恭敬道:“奴才...不当敢,大人比我年长,该是称后辈没错........”
“其实也没有这个说法,我自小随着父从军以来,大金朝都是靠能力说话,但自入关之后,就变了许多,诸如圈地,杀人,行军,皆是跟着明军与闯军在变化,我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就如现在追捕的这些细作一样,在辽东哪有这么麻烦,根本不会有这些人作乱,因为我们八旗子弟都是从黑山白水里杀出来的,个个都是力能搏虎狼的存在,只要我们聚在一起,就是铁板一块,固若金汤,这片天下没有人能撼动我们,任何人都不行.......你明白吗?”
“是...大清子弟英勇无敌,如秋风扫落叶........”
“狗屁!”苏克萨哈笑着喝骂一声,“那是以前了。”
“你看现在,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晓得他们与朝廷近日发生的大事有关,前一次朝廷让我捉拿他们,我在宫里没有捉到,也是关乎到了自身能力问题,我不如姜明聪慧,跟不上他的变通,难免被耍的团团转,直到这一次,我又奉命去捉他们,但依旧没有得手,你可知道为何?”
“是因他...太狡猾了?”
“不,因为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克萨哈闭上眼,任由寒风扑面,接着道:“有些时候人知道的太多了,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权力,名望,威信什么的,一旦被这些东西扰乱,就会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也很小,想要这些东西的同时自然会被迷住了眼,但直至知道这些东西后的价码之重,我才想要保命,想要活下去,这种求活的感觉跟在辽东厮杀时,完全不一样........”
“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克萨哈摇头,话语接上。
“而当一个人的所有欲望都褪去,只专注于活下去这一个念头时,他就能抛弃任何东西。
我最初在宫里没有尽全力,只想着左右逢源,靠着自己往上爬,虽然事情办砸了,我被贬为三等侍卫,心里其实是不服输的,直至发现范文程身死,推敲出了整件事的脉络,去见索尼的前一刻,我仍觉得我自己是个胜者,不该被如此埋没........
我那时也终于想竭尽全力,一心放在捉人上,但他就是那么三言两语的几句话,把我吓的失了神,以为他要像杀鄂硕与阿达礼那样借此办事不利的动机,将我与其他知情人一同肃清掉。
所以我一直在冷眼旁观傅以渐行事,也是直至最后他快死了才去救他,但却不是真的想救他,只是为了借此又把他送到索尼与陛下面前,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直到刚才,我确定了消息,没人要我的命.......”
“真的,当时我松了一口长气,那种感觉比当年我战胜漫山遍野的明军时更为喜悦,也终于那一刻抛去所有的负担了,你明白吗?”
马京和愣了愣,手上动作依旧没变,道:“奴才....还有些不懂的地方........”
实际上他直至听到此刻,他心中却是明白了,也高兴起来,因为有人这样说出心声时,就代表他已下定了某种决心了。
果然,苏克萨哈也笑了起来,回头道:“真的,我也很难真诚一次,连对我父亲都从未有过如此的袒露心扉,你是唯一一个了。”
说话之间,马蹄已踏进了北面的树林里,苏克萨哈拍了拍头上的雪,道:“就在这里了,走吧。”
马京和颠簸着马匹跟在身后,前方的雪地上是一排排马蹄印子,有许多人正在树林周围徘徊 着,却不进去,只围在了这里。
他不知苏克萨哈是什么时候又调了御前侍卫过来,听他们呼喊阵势,像是已找到了什么东西。
前方的苏克萨哈下了马,走上前与几个亲信身前,用大声的满语交谈着,马京和听不懂,但看见每个人目光都透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快意。
接着,苏克萨哈走过来牵起了他的马匹,指了指天上的大雪,笑道:“你看,这种天气让我想到了辽东,那时我们什么都没有,长白山里却有熊,有虎,有狼,每一个都能要了我们的命,但也就是在这种天气里面,我们杀熊,杀虎,杀狼,更杀了每个不可一世赶来围剿的明军,如今,我们跨过了那片极寒的土地,来到了这里,也将去向更南方........”
马京和正忐忑的坐在马上,眼神疑惑的看向他的身影,不过片刻之后火光就从视野上端传了过来,他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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