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临走前深深看我一眼,仿佛预感到什么,欲言又止。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进屋内。不多时,两个丫鬟领着一名妇人进来。
她身着一袭宽松的绛紫色长裙,腹部微微隆起;裙上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鲜艳明亮,栩栩如生。
“嫂嫂来了。”弗一照面,我与佘氏心照不宣。将人让进屋里。
众人都看向她。见她发髻高高束起,发间插着两只金镶玉的发簪,样式考究,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耳上一对水滴形的碧玉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举手投足,皆是闺秀风范。
“诸位都在。”佘氏环视四周,向着老夫人福身一礼,“请老夫人安。”
房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却掩盖不住一丝越发浓重的火药味。连各自见礼也严肃了许多。
“快坐吧,这是什么风将你吹来?”老夫人两眼盯着佘氏,眼里满是防范,语气却和蔼得挑不出一丝毛病,“天气炎热,你身子重,有什么事情值得叫你跑一趟?”
能嫁与相府,家中岂是等闲。佘氏出身书香门第,眉宇间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不入俗的清冷。脸上的笑容清浅疏离,“公婆差遣,纵是天上下刀地上流火也是要来的。”
“哦。”老夫人轻咳一声,意味深长道,“是有事来的?”
“自然。”佘氏笑意不达眼底,直言不讳,“听闻昨晚贵府出了些事情,家中忧心小姑,特来探望。”
老夫人看着我,目光不善。并不难猜到是我差人通风报信。
我视若无睹,不期遇着盛青月疑惑的目光,下意识地勾起嘴角。
然而盛青月不为所动,眼中的探究渐渐沾染责备之色。
她是盛家嫡女。我们到底不能同心。我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错开眼眸不再看她。
“一些小事罢了,何至于劳烦嫂夫人跑这一趟。”老夫人打着哑谜。
众人各有盘算,只拿着两眼来回打量静观其变。就连平时最耐不住的青萸,也规规矩矩地坐着。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佘氏对老夫人的敷衍不以为然,转向我神情柔和:“小姑昨日可受了惊吓?”
说实话,我与佘氏并不算熟。她嫁入相府没有多久,我便嫁入了将军府。我们没有过多交集,甚至比不上我与盛青月、盛青萸亲近。我对她的了解,也仅仅是在只字片语的转述中。但她现下只是坐在这里,便让我觉得有了底气。
我看着她,诚实道:“昨日与大将军出去,饮了些酒,路上吹了些凉风,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谈不上惊吓。若不是早晨没见到我的贴身婢女,我都不知道她们被打成那样。”
“没惊着你就好。”佘氏轻描淡写,闲话家常一般,“可算安了心了。我与你兄长听说后,心中甚是忧虑。小姑在家中是何等的娇宠,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要是因此受了惊吓,这大热的天气,耽误府中事情是小,总有人做的,想要养神却是不易。鸟儿也聒噪,蝉也闹人,哪里就能让你清静。你兄长心疼得恨不得自己过来,硬是被我拦住了。你是没有见着他那个样子,家中姊妹他最是疼你。”
“文君惭愧,叫家中为我担忧。”我眼眶湿润,即便知道佘氏有意夸张,但兄长一早接到我的信,为我焦心定不会假。
“夫人好福气,兄妹情深。又有一位这么体贴入微的嫂嫂,何时都不怕叫人欺负了。”吴姨娘缓缓开口,语带羡慕,许是想到青萸的未来。
佘氏向她笑笑,“听闻小姑在府中与姊妹相处融洽,相信也不会叫旁人随便欺负去了。早就听说老夫人呵护小姑,亲如母女。必也不能允许谁欺负了小姑。”
“那是当然。”老夫人有些不自在,“不过是些小小的误会。”
佘氏仿佛没有听见,“我对那连枝有些印象,从小便跟着你,规矩自是差不了的。谁不知道小姑是圣上夸过的闺秀典范,便是跟着你耳濡目染,也坏不了规矩。只是不知道昨日犯了什么,要将你贴身的两个奴婢都打了呢?”
我垂眸,噙着笑,像是没脸说出来的样子。
老夫人急忙接过话去,“都过去了,还提那做什么?嫂夫人莫要道听途说,那两个丫头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平常在府中养的娇气了一些,才要死要活。”
“是吗?”佘氏斜了她一眼,仿佛不满老夫人打断我们之间的谈话,“既然受了重罚,就不是小事。还是要说个清楚才好。若真是做错了,挨那一顿是轻的,小姑领回去也要再教训教训,以免堕了我们相府的名声。但若没有错,”她加重了语气,“更要问清楚才对。是谁动手,为了什么?莫叫有心人蹬鼻子上脸,借着惩处丫头的名义,行欺压小姑之实,践踏我相府的尊严。”
老夫人被佘氏的一席话怔住,眉头紧锁,再看我时眼中便多了几分严厉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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