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一别,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吕伯渊。暴雨虽然停歇,山洪破坏的村庄和农田却非一日可平。朝廷之上暗流涌动,即便是我这个平民百姓,也能觉察到那微妙又危险的气息。
皇帝凭借吕伯渊与太子的关系,将赈灾的重任巧妙地移交于太子之手,是有意要将这大笔的功绩落在储君头上,同时悄然掩盖盛青山等一众武将迎难抢险的风头。明眼人都看得出,圣上这番厚此薄彼,是在为太子铺设一条通往帝位的金光大道。也是在敲打朝中众人认清局势。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苗国战败,茂国上下即将迎来承平盛世。朝廷不会像以往那般倚重武将。
吕伯渊作为太子面前的红人,此时必定忙得不可开交。即便他先前谢绝了东宫的抬举,但赈灾之事始终由他主持,已然名声远扬。即便我足不出户,也常能听到有关于他的事迹。他的智谋与手腕在太子乃至百姓眼中熠熠生辉。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命悬一线,他未曾现身,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再清楚不过。即便他还挂着我幕僚的身份在外行走,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若真当自己是他的主家,只能是自取其辱。但只要能成大事,我倒也不在乎是什么身份。
清晨,我站在窗前,吹响哨笛,将备好的纸条握在手里。
不多时,煤球翩然降落于窗棂,两只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我。
我捏起一撮碎谷,讨好它道:“上回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冒雨奔波。今儿个天气好,劳烦你再为我传书一回。”说着,将它一把捞起,系上纸条。
咕咕,咕咕咕。煤球愤愤地啄了两口谷粒,似乎是嫌我粗鲁。
我讪讪地又添了一小撮,“咱俩这缘分恐怕越来越淡了。但既然相识一场,往后你若饿了,来我这里讨吃的,我给你留着。”
咕。煤球歪着脑袋,似懂非懂。
我虽不喜这些长着尖喙的鸟类,但煤球是个例外,它仿佛会倾听和思考。看它飞过围墙,挥动翅膀消失在视线里。
我缓缓踱出门外。心知该面对的事情终究要面对。
待我在罗圣手的身旁重新落座。
一个跑堂急匆匆近前,“姑娘,有位客人想要见您。”
我霎时怔住,是吕伯渊?他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每次一要找他就来了?
那跑堂仿佛看出我的疑惑,急忙补充道:“若是旁人找您,定不会随意请进来的。但看着是位颇有身份的夫人,猜想可能是您的旧识,才请到花厅了。”
夫人?我更加疑惑,扭头向花厅望了一眼。
只见到一片绛紫色宝花罗的裙角。
难道是佘氏?我暗自揣测,略带迟疑地站起来。
正在开方的罗圣手停下手中的笔,淡淡地睨我一眼,“若不想见,就不见。”他轻描淡写,却饱含维护之意。
可我连对方是谁还没看清楚,对着他微微一笑,宽慰道:“我去瞧瞧。若不认识,立刻就回。”
罗圣手面无表情微微颔首,默许了我的决定。
我径直来到花厅,见到一张陌生的脸,不由地愣了一愣,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抗拒。
“姜姑娘。”来人看出我的退意,连忙开口,“姜姑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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