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父母去世差不多十年了,我哥也不在了,一个姐姐也七十三了,弟弟做生意,妹妹去美国定居了。”
原来,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想了。
“当年出狱家里人都来接,我没有跟回去。家里父母有哥哥他们照顾,我也不用担心。妹妹两年前还来看了我,只是我没有让她到这里来,她在镇上住了一晚就回嘉兴了。”
“人生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就行了。”
“弟弟生意做得很大,有两个公司,还有个五百多平米的百货大楼。”
“为什么啊?金叔可以有很好的前途啊!”
“心太冷了。”
黄浩不知道怎么去聊了,可能是太年轻,太不了解这个世界了。
“你应该不会懂的。”
“金叔可以告诉我吗?我没有恶意。”
金叔眼睛是空洞的,没有哀伤没有波澜,让黄浩想过去抱他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抱抱他。
“我弟弟也找过我,托他的战友找过我,是这个县里的人。”
“人生没有意义,没有什么理由去争取,活着就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坐牢吗?”
“听说一点,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不回老家?”
老金沉默了很久,没有抬头,用力的咳嗽了几声,捂了捂肚子,头发有点湿了。
应该是太疼了,显得没有一点力气。
“开始是,后面不是了。”
“她去监狱看过我,跟我说后悔了,说要等我,我没有答应。回来了又过来找我,我没有理。那时候她有孩子了。”
“选择了,就不应该后悔,我不需要也不接受。”
“现在想见她吗?我可以帮忙。”
“没意思,不想见。”
“有二十三年不见了。”
清楚记得多少年,怎么会不想见了呢?黄浩有点心疼这个老头,忍不住伸手去抓老金的手,冰凉的手掌粗粗糙糙的,起了茧子。拉过来看看,手掌纹路很多,有许多裂痕。
“母亲和大哥去世我都回去了,就相隔两年,父亲去世早一年,我没有回去。”
“大哥是车祸去世的,我赶回去已经出殡了,没钱买飞机票,回去要三天。”
“我大哥大姐很好,小时候都是他俩个照顾我和弟弟妹妹。”
“大哥大姐没有什么文化,我们几个小的都是大学出来。”
“我爸是海军出身,后来复员了做老师。”
因为说了太多话,老金嘴唇有点白白的。
黄浩拿了个杯子倒点热开水,递给老金。是印有红卫兵那种,脱漆了,很陈旧。
“金叔,你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
“嗯,有时间过来坐,拿点茶叶来,我没有茶叶了。”
“哦,我办公室有。现在晚了,喝茶睡不着,明天我拿过来。”
“那个水桶里面有鱼,墙上有晒好的鱼干,你想吃就拿。”
“知道了,我吃就来拿。”
没有星星,漆黑一片。因为下雨天吗?那么沉重压抑。
黄浩开了办公室门,打电话给倩珠医务室,看看她在不在。打电话给倩珠很少能接到,除非她在家打到她家。
没人接,应该回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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