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芎将手上的黑虫一收,“那劳什子应沧王的母亲生病了,需要三抬草,叁坊想要他们拿兵权去换。”
“兵权?这小小的叁坊胃口倒是不小啊。”吕孜炜有些诧异。
“若是想要恢复功力,我需要多大的剂量的三抬草?”
“不需要完整的一株,三抬草研磨成粉后,仅需一药匙。”川芎说道,“一株三抬草救治两个人绰绰有余。”
吕孜炜闻言看向她,“你这意思就是想要和储存联手了。”
“嘿嘿。”川芎憨憨一笑,手指绕着茶碗打转,“你知道的嘛,我没有父母,从小跟着师傅长大,师傅死后就再没感受到亲情了。”她眉目间有一丝落寞,不过片刻就消失了,又和吕孜炜插科打诨,“再说,你一个人又用不完那么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在积功德嘛。”
川芎的师傅井垌子两年前仙逝,吕孜炜也在葬礼宾客之列。六铭浍有祖训,凡长亲去世,孝子需要在立碑处长守三天,天怜见,骤雨大落。井垌子膝下无子,川芎一肩揽所有,吕孜炜看着她麻木的走完了所有流程,守夜,抬棺,祭天地,最后下葬。
按照遗愿,井垌子葬在后院的山顶上,他说生前许多事,来不及看这山河人间,死后就葬在高处,也算是一览风光月了。
“吾师井垌子”素朴的墓碑在土地扎根,一如生前人,苍松翠柏,如珪如璋。
井垌子三十又三时任六浍时令主,待人亲和有礼,尽职尽责,十六年后收养了川芎,全心全意教导抚养,但终因病丧于第七十三年,此后川芎被推举为新一任时令主,延续其师傅的衣钵。
大雨倾注,汇聚成若干流水,从此前送葬的人们踩踏出的道路流下。天色已至夜半,村子里连灯火都少有亮着的。
燃油灯下,吕孜炜还在钻研他的蛊术技术要领,他看了一眼窗外,今夜的雨似是没有要停的势头。嘈杂的雨声好像有点影响他的思绪了,他的修行遇到了难题,盯着书看了好一会,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提起把伞就出门了。
上山的路有些泥泞,但对吕孜炜来说却毫无影响,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健,快到山顶时却放慢了脚步,视野里开始出现了他此行的目标。
川芎头上的白布条早已不像干燥时那么硬挺,此时如蔫巴的柳条和她的头发贴在一起,身上的丧服也从最开始的洁白变成如今的斑斑点点。她低着头,跪在墓前,头发一缕一缕的,雨水打过脸,沿着鬓边流下,整个人凌乱且狼狈。
吕孜炜打着伞走向她身旁,她偏头,“你来干什么?”
“关于蛊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来问问你。”
川芎仰起头,苦笑了一下,“你还真是没人情味啊,我该说你是好学还是不顾他人死活呢,冒着雨大半夜找我居然就是为了这种事情,”
她垂眸,重新看着墓碑,“只可惜,我现在没心情教你,你走吧。”
吕孜炜一副完全没受打击的模样,“既然你不愿教我,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远,蓦地将手中伞一抛,斜插在川芎手边的泥土地里。
川芎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碍事”
她再回头就看见吕孜炜已经飞身上树,几个交错来回,就在林间穿梭中没了身影。
“真是不坦诚啊,那家伙。”
川芎看了一旁斜插在地的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来,酸意溢满眼眶,泪水又止不住,她咬着唇,不想叫自己哭的太难看。
“师傅......我好想你啊...”
骤雨彻夜未停,不是很安静的夜里,却更让人感受到屋内的幸福,睡意也更显浓郁。吕孜炜还坐在灯下,眉头紧锁着,依旧在钻研他的书。山顶雨幕中,川芎跪着,旁边的雨伞没有被打开,只是静静地插在地上,好像无声中也在与她作伴。
后来,吕孜炜并没有在三天后就看见川芎下山,他再次见到她时,她颤颤巍巍地,双腿抖着,衣裳褴褛,手上还抓着他扔给她的那把伞,她在山上跪了足足一个月。
她看见了他,强撑着力气举起拿着伞的手,冲他摆摆,笑容和阳光一样温暖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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