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你清楚的知识此时你身处于自己的梦境之中。
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在这黑暗之中,有人在欢笑中奔跑。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孩,一边回头一边欢快地奔跑,露出了让林岚魂牵梦萦的笑靥,“笨蛋师兄,来抓我呀……抓到了我就嫁给你!”
林岚想用力向前,追上那个女子,然而身体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衣女孩越跑越快,越来越远……而他再也抓不住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了。
“求求你,放过青云吧,放过我们吧!”突然画风一转,此时的林岚一身短衣,背着包裹似要远行,而那个先前出现过的那个女子却是满脸泪痕地不断哀求于他。
“我真希望我从来不认识你。”猛然又是一变,整个画面只剩下黑白二色,披麻戴孝的少妇牵着一个约莫只有几岁的孩子,冷漠地看着林岚,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凶手!都是因为你,我的一生都被你给毁了!”
每多听到一个字,林岚就感到自己的心口冒出了一把染血的利刃,将他的心刺伤得体无完肤。
雪馨……雪馨……雪馨……不是的,一切都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林岚想大声疾呼,为自己辩解,然而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做梦?自己是在做梦吗?醒来呀!自己怎么还不醒来呀!这样的折磨,到底还要在梦境中经历多少遍,持续多久呀?
“诶?谷主,你看,你看林三公子怎么了?”小金注意到了此时泡在木桶药汤里的人,突然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同时额头上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而且脖子似乎也在急切的转来转去,双目紧闭,而身体还不断地打着冷战。
“呀!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小绿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伸手探了探木桶中药水——因为这桶里的白玉生肌散都是她来调配的。
秦凌霜俯下身子看了看林岚,又将手搭在了桶中人的额头上,轻轻地摇了摇头,对周边丫鬟们说道,“没事的,他只是在做梦而已。”
“只是”在做梦——如果梦境中是真实的话,眼前这个浑身是伤,几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泡在药水里,全身都在不断发抖,脸上表情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要大声疾呼的人,又是被什么给扼住了咽喉?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雪馨……雪馨……”桶中的林岚好像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到头来又只能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
“唉——”听到这个名字,秦凌霜也不由得深深地叹息一声,看到,这些年来一切都没有变,令眼前这位林三公子如此痛苦的,依然是这个女人——梅雪馨。
距离上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已经是五年前了,逝者如斯夫,这五年,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五年前,她秦凌霜正式出师继承玉华谷谷主之位,同时立下新的规矩:一年只看十个病人,以玉徽符为凭证。
就在那年的冬天,也是如同今天一样的大雪纷飞冬天,林岚风尘仆仆地抱着一个名叫蕊儿的孩子,以及那个绝色丽人来到了地处极北之境的玉华谷,同时拿出了一枚玉徽符,求她出手救救这个尚不满周岁的孩子。当时林岚自己也是受了不轻的伤——想来也是知道,以玉华谷在江湖上的名声,他是不知道击退了多少强敌,才获得了这样一枚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秦凌霜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两人的神情是多么的急切,几乎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襁褓中孩子的性命。而 她给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搭了搭脉,也只能为难地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毕竟她只是医而不是神,也有治不了的病和救不了的人,可是那两人便是齐齐跪倒在她面前。
那时候,秦凌霜以为眼前的这一对男女就是这个孩子的父母。
她只好暂且留他们住在谷里,冥思苦想了整整一个月,可是依旧没有办法治愈这个孩子的病。最后只好将玉徽符退回给了他们。或许刚刚独自执掌玉华谷的自己面对生死有些心软,她做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在林岚的苦苦哀求之下,秦凌霜开出了一张药方。然后,就是眼前这个男子整整五年的漂泊与流浪,以及和她之间宛若宿命般的纠缠。
八年来,秦凌霜一次次地看到林岚拿着药方上的药材一次次地返回玉华谷,满身是伤地在她面前晕厥过去。她原本以为,林岚一定会中途放弃——因为她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赌上自己的性命,一次又一次地在生死之间游走,只为去凑齐那张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药方。
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为什么呢?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唉——”想到这里,秦凌霜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顿时感觉有些茫然,突然感觉到 桶里人还在剧烈地发抖。
“雪馨……雪馨……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这个男人又再次发出了混乱而又急切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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