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却从未与她说过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不曾和她分享过自己的苦涩与欢乐。
林岚和柳如是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可是却又那么的远。
在某次,他要离开的时候,柳如是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行囊,送出门的时候曾经开玩笑地问过,是否要她随了去,林岚只是淡淡地推脱道,等他做完手中之事吧。
就这一次,仅有的一次,那一次之后,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子就再也没提过了。
——很多时候,林岚觉得浪迹天涯的江湖剑客和纸醉金迷的金楼花魁,完全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这样阅人无数的女人,这样犯糊涂的时候也仅有那么一次。而后来,她慢慢才知道,林岚之所以会来这种地方过夜,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其他地方可以去得了。
“今晚,恐怕,我就不能陪你过夜了。”柳如是转身坐到了床边的梳妆台上,拿出了玉梳,缓缓地自顾自地梳着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幽幽说道,“前几日,我答应了一名来扬州做生意的胡商,做他的续弦夫人,如今,也算是从良的人了。”
林岚躺在床上,心中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憋出两个字,“恭喜。”
“呵,谢了。”柳如是笑了起来,那么灿烂,如花儿一般,将头发用一根玉簪绾成了一个妇人的髻,“是呀,对于我这样的一个青楼女子来说,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之前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和其他姐妹是不一样的,或许能够得到一个好一些的结局。可是就算你再怎么与众不同,到头来又能怎么样?人呀,终究是强不过命的。”
林岚看着正在梳妆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这一次过来我这边,是特意来向我道别的吗?”柳如是接起了刚刚被打断的话头,聪慧如她,其实早就猜到了林岚为什么来到这里,以及方才他并未说出口的下半句。
林岚沉默了很久,只能点点头,缓缓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呵,是有了别的去处?还是有了心爱之人?不过,就算你还来,我也不会还在这里,同以前一样等着你了。”柳如是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妩媚而又神情,忽然俯下身子,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林岚的腹部,娇嗔道,“哎呀,真是的,人家都要嫁人了,你好歹也要装一下失落嘛——难道我这江南花魁是这么一点点魅力都没有了吗?”
林岚应景地耷拉下眼皮,费力 做了一个一脸失落的哭脸,“能被柳花魁抛弃,也算是我林某人的荣幸了。”
柳如是听到这里,娇笑起来,又戳了戳他的胸口,“呸,这次是不是同样满身是伤,唯独你这口舌还是一样的利索呀。”
可是就在下一个瞬间,柳如是却是沉默了下来,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林岚满是胡茬布满风霜的脸颊,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一声叹息,说道:“不过,说真……岚,我走了之后,你也应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吧。”
接着,她俯身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最后一个告别的吻,转身便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林岚还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关上的门,忽然感觉内心的疲倦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
是呀,再也回不去了,不会再来了。一切的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五年了,这一段炽热而疯狂的岁月,也终将成为过去。柳如是,说得对,的确,他也是时候为以后打算打算了,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那个虚无缥缈的梦中……就这样想着想着,突然心底闪过一个紫衣女子的影子。
就这么想着,想着,林岚在极度的疲倦之下,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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