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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稍闲，他又想起了这事。人总是这样，现实的真金白银赚完了，总想着自己才不是那种掉进钱眼的人，跟那些只知道挣钱的人是有区别的。自己可比他们高上一些，至少多了一些艺术范……至于他们，除了钱还是钱，俗。俗得闻起来就臭，令人作呕的那种……
他决定回去看看那个花台建得怎么样了，另对，他心里有担心，那两个乡巴佬，可不懂什么艺术，可不要把自己那些太湖石给糟蹋了，那可是费了不少钱呢……
和他心中想象中的样子一样，院子里很凌乱，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石头。细看之下，石头大致堆成三堆。有几块造型别致的堆了一堆，想来那是景观的主体用料。在建筑行业待久了，做多了，这些东西他还是很了然滴。另一堆是当地产的土石头，堆在最远的那一角。一旁是他叫马经理送来的起重机，有了它，吊个石头什么的很方便……哦，对了，我怎么把那些东西搞忘了。吴总一拍自己光亮的脑门。自言自语道：“石粉，水泥搞忘送来了，没有这些东西，还搞个球呀，哦，对了，还要一些水管、接头、开关什么的……虽说院子里施工水池那点有一个头子，可总要引出来送到假山顶上，到时一开水才有喷泉撒。”他点了点头，回头赶紧打电话叫他们送来，可不要耽误了进度。下个月还要请几个生意上的伙伴来家喝茶呢。
………
咦，那个乡巴佬呢，吴总把目光移向了第三堆石料…………
那儿堆的是一些开好的石料，此刻老石正在石头上鼓捣着什么，看样子很是专注……
吴总仔细看过去，不由得咦了一声，下一秒便皱起了眉头……
老石正在修一条凸起的石线，他修得很仔细，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也不舍得去擦擦。手中使了窄口凿正一点一点往下凿，凿几下还蹲远点眯了眼瞄瞄……不远处还有一些石料是向下凹的糟，可能是和这种配合用的吧……
吴总鼻孔里冷啍了一声，心里说：土老冒就是土老冒，这都什么年代了，也不知道买点切割机，打磨机，电凿子之类的……那些东西做出东西来，又快又光滑，很是洋气呢。唉，农村人就是农村人，没有钱买吧，啍，我看可能是不懂得怎么用吧，对，多半是这样。手锤、凿子，你以为是石器时代嘛。这样会多费很多工，该不会是为了多赚我的工钱吧，啍，工钱可是说死了的包工，到时我可不会再多加一分钱……
吴总又细细看了一会，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到底是哪儿不对呢，他感觉得到却又说不出。他转了好几个圈圈，忽然一拍脑门：对了，这土家伙怎么把次一点的太湖石都开了，难道他要拿上好的太湖石砌边，哎呀，自已真是糊涂呀，请了一些什么也不懂的外行来，糟踏了材料呀。
一想到浪费了这么多值钱的太湖石，吴总嘴角一阵抽动，本待发作，想了半天还是忍住了。
自已是大款，可不能让乡巴佬看扁了，到处说自己小家子气，那样子自己的名声可是毁了……可一想那价值不菲的太湖石，他还是肉疼不已……
他狠狠瞪了老石几眼，甩了甩手出去了。不一会，一辆宝马一溜烟向外开出去，那淡淡的烟尘四散开来，似无痕，却多少有点呛人……
…………
老石早就看见吴总了，一来忙于手上的活丢不开，二来吴总是有钱人自己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唉，还是等做好了看成品吧，手艺人卖的不是嘴，是手上的活计……
正想着，老胡却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饭菜和几瓶矿泉水……见了老石，忙打招呼，大哥先吃饭，可不要把自个饿着了，别人不疼惜自己，自个可要疼惜自个……
老胡边说边选一块平整的石头，把饭菜铺了开来……老石冲老胡憨憨地笑笑：“谢谢了，老伙计。”老石端起碗，看了看饭菜，眉头便皱了几皱，他没有讲话，只默默地吃着饭。老胡嘿嘿嘿笑着说：“老伙计，是不是心疼钱了，你呀，就是个吃糖咽菜的命呀。这在城里都不算什么，再说你干的可是体力活，可不敢亏了身子呀……伙计呀，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别操心太多了啊……能吃就多吃一点吧，能喝就多喝一点吧，错过这几年光阴，可没处后悔去……”
说到这，老胡掏出一包华子，自己先点上一根，顺便给老石嘴上也插上一根……火苗闪了几下，接着便是凫凫飘起的两缕烟雾……老胡的眼里仿佛也有雾，半响幽幽地说：“可不要学我那老嫂嫂，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勤扒苦做的，到头还不是变了黄土……。”说到这，老胡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住了嘴。老石没有讲话，烟雾浓了好多，浓得都有点看不清人了。
半晌，他发出一声叹息声……
老胡默不作声地走出去了，他知道那一声叹息是老石发出的，他也听得出那叹息里的哀痛。
令他心里紧一阵的，松一阵似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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