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二姑娘,醒醒!”
苏芩秋听见有人在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个人,嘴巴一张一合:“二姑娘,快坐好,咱们好容易从鄂州进京,来了宁远候府,不能让人看笑话。”
是她的丫鬟三七啊……三七怎么变年轻了,倒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迷糊着,转头环顾,黑漆的螺钿椅子,金漆雕花的博山炉,墙上高悬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积善堂。
还真是宁远候府……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被押在囚车里,游街示众。无数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在她身上,还有无数义愤填膺的声音,在叫她“荡妇”。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仅三岁的儿子被殴打,凌辱。
她一定是回光返照了。
也是,被丈夫和嫡姐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屈辱,被婆家夺走孩子的剜心之痛,谁受得了,她死了也正常。
可是她好恨。
她嫁给顾远风四年,为他家做牛做马,花光嫁妆,又使用医术赚钱,供养他们全家。
那时的她,为了孩子,对顾远风掏心掏肺,哪怕他一直嫌弃她,自从圆房过后,就再也不进她的屋子,也无怨无悔。
顾远风随口一句想要金丝编的络子,她就省吃俭用,拼命接诊攒钱,熬了几个月。
可等她捧着络子,高高兴兴地给他送去时,却发现他和她的嫡姐,滚到了一张床上。
她红着眼,问他为什么。
顾远风却把一纸休书丢到了她面前——
“我爹已经过继给宁远候了,我马上就是宁远候的孙儿,你这等庶女哪里配得上我,还是把正妻的位置腾给你嫡姐吧。”
原来宁远候忽然病危,却尚未娶妻生子,急需过继一子,来承继香火。
顾远风一家,只是宁远候府的远亲,早就出了五服了,这等好事,本来根本轮不上他们。
然而宁远候府这一支人,是族中幺房。幺房历来出长辈,宁远候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他族中所有能过继的侄子,年纪都至少比他大一轮。
他们挑来挑去,发现只有顾远风的父亲,与宁远候的年龄差距最小,所以就把他们这一房人,过继给宁远候了。
而顾远风攀上高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勾搭她的嫡姐,抛弃糟糠之妻。
她的公爹、婆母和小姑,这些昔日靠她养活的人,全都站在了顾远风那一边。
他们联手把她赶出了家门,连块布头都没许她带走,还扣着她的儿子不放。
而她的娘家人,为了嫡姐能顺利嫁给顾远风,将她拒之门外,不允许她大归。
她痛恨他们狠心,四方奔走,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却无意中发现了顾远风的大秘密——
宁远候病危,是因为顾远风偷拿她的药,给他下了毒!
她惊骇不已,马上赶赴京城,求见宁远候的母亲,打算给宁远候解毒。
顾远风为了阻挠她,竟诬陷她尚未被休前,就与人通奸。
为了做实这件事,他甚至花钱买下了一个男人,冒充她的“奸夫”。
经这一耽搁,宁远候没能及时解毒,毒发身亡,老太君伤心过度病倒,顾远风的父亲顺利继承了爵位,整个宁远候府都被他们一家把持。
而她从此成了人人喊打的荡妇,申冤无门,只能任由他欺凌。
她还记得,她被押在囚车上,手脚被枷锁磨出了森森白骨。
顾远风却推攘她幼小的儿子:“去,朝她身上砸石头,骂她荡妇!”
孩子拼命捶他:“我不去,我娘不是荡妇!”
“混账!”顾远风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不愧是破鞋生的野种,跟你娘一样贱!”
她看着儿子瘦弱的身躯在地上挣扎,顾远风却狠狠地补了一脚。
她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她的嫡姐却低声得意地笑:“沈清鸢,不用太心疼你儿子,反正他马上就要被卖去当小倌了。毕竟我已经怀上了妹夫的骨肉,总不能一直让他占着嫡长的位置。”
让三岁的孩子去当娈童,那是人干的事吗!
她恨不得当场把他们碎尸万段,可她无依无靠,自身难保,只能一口含血的唾沫,吐在了她脸上。
如果老天垂怜,能让她重活一次就好了,她一定赶在顾远风诬陷她之前,救活宁远候,让那对渣男贱女都去死!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宁远候府的老太君谢氏,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厅。
她大概是意识紊乱了……苏芩秋合上了眼睛,准备静静地等待死亡来临。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三七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话:“二姑娘,老太君已经到了,您不是来给宁远候解毒的吗,快把解药拿出来呀。”
苏芩秋迷糊着睁开眼,把手探进怀里,还真摸出了一瓶解药。
这一切不都是她的幻觉么,为何触感却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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