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面前,徐老五的妻子罗氏和一个巡逻兵进了林子,回来时拿着半块黑馍馍,原本辱骂妻子不要脸的徐老五瞬间变了脸,搂着妻子和儿子,乐滋滋的将那块黑馍分了。
有了罗氏的打头,很快就有妇人干了同样的事。
逃荒的第二十二天,沿途路上不少难民被活活饿死,林承安看着一个人倒下去,正要上去扶一把,却被人群冲走,等他再回过头,地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的日子,空气中都蔓延着一股血腥味,之前抢粮,现在竟然出了吃人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东门村的村民将孩子围在最里边,大人睡外边,戒备的看着每一个陌生人。
此时此刻,林承安正用陶罐煮着草根汤,如今的林承安已经全然不见以前的样子,耳朵手脚全是冻疮,脸都被冻裂了,一条烂布巾围着脑袋,勉强遮挡着寒风,露出一双饿得凹陷没有波动的眼睛,单薄的身子彷佛一吹就倒。
这样瘦弱的身子下却有着一根不屈的脊骨撑着,垂着一只断手,拖着一只瘸腿,带着老母亲走到至今,不输任何人。
反观李金秀,整日待在板车上,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小儿子将她伺候的妥妥帖帖,其他老人都穿着脏烂衣裳,脚上生了冻疮,背上生了褥疮,李金秀则是干干净净的,脸色红润透亮,看起来还长胖了些。
“三叔。”一个女娃娃悄悄跑到林承安眼前,抿着嘴笑得乖巧。
这是赵家大哥的女儿,那对双胎里的姐姐,姐姐叫芳草,弟弟叫元宝,姐弟俩喜人的很。
林承安看着这个女娃娃,麻木的脸上出现一丝笑,道:“芳草,怎么了?”
“这个给三叔。”芳草神神秘秘的将东西塞林承安手里,左右看了一眼,不等林承安说话,赶紧回到父母身旁去了。
林承安一看手上的东西,竟然是高粱面和玉米面做的窝头,难民们都沦落到吃观音土的境地,赵大哥身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的粮食,林承安隐隐有些担忧。
“娘。”林承安将李金秀喊醒,将手里的窝头给了老母亲。
李金秀看到窝头,眼睛一亮,一把将窝头夺了过来,怕林承安抢了似的,藏在被子里头吃。
林承安继续回到陶罐前熬草根汤,熬好了尝了一口,眉间先是一皱继而自嘲的摇了摇头,他都饿出幻觉了,竟然在汤里喝出了麦子的味道。
今夜轮到其他人守夜,林承安能睡个囫囵觉,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吵闹声。
其中混杂着赵大哥的声音,林承安瞬间清醒了过来,李金秀已经睡熟了,他解开连着老母亲的麻绳,朝着吵闹的人群走去。
原来是赵大哥一家人偷偷吃粮食的时候被蹲在树后拉屎的男娃看到了,男娃当即叫嚷了起来,说赵叔手里还有粮食。
此话引来了周围的村民,皆瞪着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指责赵家大哥藏粮食,大义的赵里长怎么教出这么个自私的儿子。
一群人指着赵家人的鼻子骂,赵家双胎被吓得不轻,抱着母亲的腿哭嚎了起来,混乱中不知谁打了赵家大哥一拳,接着一群人一哄而上,将那藏在板车下的粮食抢的一粒不剩。
林承安冲到人群推里去,揪着打赵家大哥的那人后领子,狠狠一拳揍到那人的面门上。
林承安很生气,这人既然提到了赵里长,那看在赵里长的份上,也不该打赵家大哥。
男人被揍得一脸血,嘴里仍不服气的大骂,“林承安,你竟然帮着赵家人,你是不是被他们用粮食收买了,怪不得你一个瘸腿能走到这!”
就在林承安冲上去要再给这人几拳之时,赵家大哥拽住了他,赵家大哥对着林承安摇了摇头,眼里是浓浓的失望,“承安,别管他们了,人性就是如此。”
林承安不懂什么是人性,他只知事事都要讲个理。
接下来不知是谁传出林承安的木板车上也有粮食,林承安迎来了许多窥视的目光,可他带的粮食早在四五天前就吃完了,也不怕这些人看。
大概是林承安每天都跟着这些人吃树皮,找草根,入夜就睡,天亮就走,实在看不出藏了粮食的迹象,很快谣言不攻自破。
逃难第二十七天,沿途下起了暴雪,数以万计的难民停滞不前。
饥饿让人变成了恶鬼,悲痛的丈夫刚将饿死的小孩子埋进土里,前脚刚走后脚孩子的尸体就被刨了出来,埋下尸体的丈夫大骂,骂得不是那些恶鬼,骂的是自家婆娘,哭着闹着要将孩子埋了,这下好了,被别人抢了去,还不如自己吃了。
林承安抢在人前刮下一把新鲜的树皮,留了一小把给自己和娘,剩下的给赵家人送去,到了赵家的破烂帐篷前,看到赵家人的帐篷前支起一口锅,里面炖着肉汤,饿到脱相的赵家人正喝着肉汤。
看到林承安的到来,赵家大哥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妻子用缺口的瓷碗盛了一碗肉汤,让儿子元宝端给林承安。
听话的元宝将碗端到林承安眼前,稚声稚气道:“三叔,喝汤。”
汤……怎么会有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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