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逐渐回笼,铺天盖地的锣鼓声伴随着人群的舞步,上上下下、忽远忽近地环绕着她。袖中细小的刀刃碎片划得更深,猩红的血液猛地涌了出来,却同映着火光的红布融为一体。
陈二巧轻轻眨眼,眼角余光扫过下方簇拥着的人们。他们头上笼着粗制的、挖了仅仅挖了两个小孔的布袋。
像绑匪,也像人质
他们口中唱着土话编织的绕口旋律,如海中的波涛般绕着高高的木台转呀转,仿佛永远不会疲倦。
少女不知何时换上了新娘子的喜服,或许是药力作用,她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晃呀晃,弄不清方向。
浸血的刀片进得更深,陈二巧抬眼,望见僵硬的神使眼底的惊讶。
余天师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能醒来,他瞬间想一刀捅下去。但他不能,村里举办过不少次献祭活动,也因为违规处死过一些坏东西。村民们清楚每一步的流程,他不能坏了规矩,破坏祭祀的神秘与威严。
耄耋老人阂眼端坐在木椅上,由他的两位助手进行活动。一具尸体举起仍在鼓动的羔羊的心脏,一个纸人奉上残留温热的黄牛的皮肤。
火光熠熠,透过粗糙的小孔,人们看不清台上庄严的身影。他们自心中涌出无与伦比的敬重与膜拜,在潮水般的颂歌中,深深低下了头。
一面锣鼓响,二次铜镲动,三阵赞歌起。两位神使向漆黑的夜空高高举起双臂,腐烂与干瘪的咽喉中发出轰隆的声音“——迎——山——神——!”
仿若敲响夔做的鼓,这庄严的巨响中,无数人深深地跪伏下身,额头抵在冰凉的、泛着腥味的黄土地上。
只一人恐惧的瞪大眼睛,他的身体仍然僵硬,以至于无法对那庞然大物做出任何反应。高座之上,年迈的天师毫无反应。
村民们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威压,和来自灵魂深处的信服。他们脑中的一切思绪都化作了虚无,只有一个念头深深地植入每个人心中——是山神!山神降临了!
仿佛听见一声轻响,陈二巧意识到自己终于割开了束缚着手腕的绳子。可她仍未动弹,因为在她头上不远处,一个黑气缭绕的物体缓缓降落。
"那是什么?"陈二巧冷静地想到"山神真的存在?不、神使的反应不对……他在害怕!"
山神大人似乎并不在意陈二巧这个放置于祭祀阵法正中的祭品,祂似乎更中意于高座于祭台最上方的余老天师。
那巨大的黑雾掠过下方的陈二巧时,少女清晰地听见黑雾中的呓语。
“天师……天师……”
“我是您的妻子吗……”
“谁是神使……”
“山神在哪里……”
“……为什么”
“骗子……”
黑雾在靠近天师的座椅时猛地激动起来,迅速笼罩那年迈无力的躯壳。大口大口地吞下那干瘪的血肉。
另一边,举止僵硬的神使轻手轻脚地往台下挪去。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但他知道现在必须逃走。
一直关注着四周的陈二巧猛地扑了上去,僵硬的躯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还未等她出声,听见声响的黑雾仿佛伸长了几个脖子。
然后迅速向神使的方向爬来。
陈二巧踩着几个交错的木棍跃到地上,登登后退几步混入跪伏的人群中。
村民恍若不觉,毫不动弹。
正当陈二巧准备跟村民一同跪下,试图藏匿其中时,无意间瞥见黑屋中沾满血肉的许多张嘴。
怪物
陈二巧清晰地意识到来者不善,她必须马上离开。少女死死扯住一旁跪着的村民,低声道“快走!情况不对!”
那位村民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死死地瞪了她一眼后急忙恢复姿势,虔诚如待宰的羔羊。
该死的。陈二巧心中暗骂,她想拔腿就跑,又担心再发出动静会成为下一顿美食。
求救声断断续续地自那位神使的口中挤出,可无人理他。黑色的庞然大物吃的很高兴,欢快的蔓延开来。脆弱的蜡烛与火堆晃动几下,哀鸣着陷入死寂。
此刻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只有嘎吱嘎吱的进食声回荡,引起丝丝不祥的预感,又被更大的恐惧和敬畏压制。
刹那间一道青绿色的光芒划破夜空。仿若提前到来的黎明,倏忽点燃所有柴火。
有人忍不住抬头望去,看清了那黑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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