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秋自豪地拍着方向盘说,怎么样,什么交警路政,什么环保检查,通通扯淡,通通不敢拿老子怎么样。知道为啥吗?谁疯了去拦一个灵车对不对?
老秋讲述原委。上次就是在这条路上,咱们你追我赶、连车相撞,后来虽然三猴儿伏法,但是意外地造成了梁欣萍刚刚整容的鼻梁被撞歪,梁欣萍说一是俺开的车,二是三猴儿追的是俺,所以非要让俺赔钱,她好再去韩国补刀——二次开刀。俺哪有钱,为了躲债,更为了清净,俺就又主动回到了楚鹿乡精神病院,没想到好日子住了没几天,三猴儿他娘的又让政府给送回来了,一见面就嚷嚷着要杀了俺。这每天在一个院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风险太大了。俺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吃饭吧,怕三猴儿投毒——他虽然弄不到毒药,但他能偷到精神病院里的老鼠药,积少成多,杀人无形,后来老鼠药管得严了也不好偷,他就偷老鼠。你想啊,你吃着饭,一扒拉大米下面有个老鼠头,你说恶心不恶心;睡觉吧,怕三猴儿偷袭——这厮一直私下偷偷收集被单、晾衣绳、砖头,都是可以把人捂死、勒死、砸死的危险物品,随时蠢蠢欲动,蓄势待发。俺一看实在不能再住了,就申请出院。一开始院长不批准,俺抓住机会就殴打医生、护工、病友并调戏护士,逮住谁打谁,老董人家说我俺在战术在军事术语上叫“无差别攻击”,咱也不懂。后来院长一看俺在这住着比三猴儿还危险,就批准了出院。出了院,就意味着没有了饭吃。怎么活着,俺想了想,俺就有一个公交车——你们都叫它“移动烽火台”,现在环保抓得紧也不让上路了,这可咋弄?俺又想了想,俗话说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既然活人拉不成了,那就拉死人吧。买了两桶黑漆和几朵白花,就开始营业了。
一开始,老秋生意不行。楚鹿乡这样的山区乡镇,土葬习俗传了千年,根深蒂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咋办呢,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咱楚鹿乡山灵水秀,藏风聚气,咱这村民往城里的火葬扬送不好送,但城里人都喜欢来咱楚鹿乡选个地方迁祖坟,俺就反其道而行之,不从乡里往城里拉死人,而是从城里往乡里拉死人,城里人不光是出手大方、给的钱多,而且这个事他也知道上不了台面,不敢声张,所以给的钱就更多。人家城里人还有一个毛病——讲究。不光活着的时候讲究,死了的时候也讲究——咱县里的火葬扬年久失修设备老化,烧人的炉子烧开水都费劲,不仅烧的慢,而且还烧不透——化学上叫个啥“燃烧不充分”,结果哩:有时候火小了一点,看得是烧了,结果收骨灰的时候家属一看像是犯罪分子拿着汽油焚尸毁尸灭迹结果汽油不够了,烧的人不人鬼不鬼,因为这个家属们和火化工干了好几架,后来一个老火化工为了帮助兄弟们自证清白,死了之后也用这个炉子烧,也是烧的人不人鬼不鬼,这才消除了家属们的信访矛盾。有时候火大了一点,这倒是相对的燃烧充分了,但是烧出来的骨灰里有不少大硬块,一开始家属们还以为烧出来了舍利,无不感谢先人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后来发现好多人烧出来都有舍利,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县里的火葬扬炉子不讲究,所以县城里的人纷纷讲究,决定不在县里烧了,上跨一级,去市里烧。因此老秋就经常跑原平市的火葬扬了。
一开始,老秋觉得晦气。你想啊,每天和死人打交道,这天长日久的让家人怎么看怎么想?让亲戚怎么看怎么想?让朋友怎么看怎么想?谁还愿意和你来往?带着纠结的心情干了一阵子,老秋忽然想明白了,一下子顿悟了:他娘的老子赤条条老光棍儿一条,本来也没家人、没亲戚啊,朋友曾经有一个三猴儿,如今已为仇雠,更不用提了。
后来,干得越久,老秋越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儿干。以前当公交车拉活人的时候,拢共三五块钱的车费,每一个农村老娘儿们都要讨价还价,好像不抠出来一块五毛的都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砍价经验,实在是不减价的话就开始跳脚指点大骂,祖宗十八代和直系亲属都不放过;现在当灵车拉死人,简直不要太爽——办丧事和去医院看病一样,只管漫天要价,对面绝不还价。更爽的是社会地位的提升,以前拉活人,路上是个人就能拦车,检查酒驾的,检查超员的,检查安全的,检查环保的,检查消防的,还有要饭的拦车要搭便车进城乞讨的;现在可好了,各路人马见了老子的车唯恐避之不及,路障为之一清,省心省时省力。老秋说,再干一阵子,如果形势好,俺就换辆车——或者再添辆车,逐步扩大规模,走上公司化的发展道路,到时候不仅能把斜街的债都还清,还准备拿出几万块钱友情赞助梁欣萍去韩国二次整容。
一路上,老秋叨逼叨、叨逼叨,基本没给郝白说话的时间。老秋问郝白去哪,郝白说去县中医院。得知郝父醉酒昏迷住院,老秋先表示了慰问,随后详细告诉郝白进了医院大门后直走一百米左拐乘电梯到三楼然后出电梯右手边左数第二个走廊走到头就是。郝白奇怪老秋怎么这么清楚。老秋说,和你爹一样的是,咱楚鹿乡的小宋乡长——现在已经被撸了,也是得的这个病,也是到现在也没醒,也在这个医院的这个病区。和你爹不一样的是,你爹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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